他知道温禧缺钱,从前她工作时最为拼命,一日能做寻常调律师的两倍不止,但只经她手,破损的旧琴焕然一新。
同行略有微词,却也挑不出刺。
就像上满发条的八音盒人偶,优雅旋转,永不止息。
“行。”
两相权衡,她也是推磨鬼罢了。
方城觉见她松口,声音明显平缓许多:“地址我发给你,辛苦你现在出发。”
手机应声响了,温禧凝神一看,观澜庭23号。
她的眼神像被吹熄的烛,倏然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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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浓云,好似旧梦聚散,惶惶不知来时路。
观澜庭是南江城郊的别墅区,出入之人非富即贵。因其明山秀水的自然景致,跃升为世家望族偏爱的地段。当初开盘时贵胄们纷纷豪掷千金,争先恐后地在此购置产业。
温家亦不例外。
她上大学时,家里就在这物色了一栋别墅让她起居,现在沦为法拍资产,不知归落何处。
镜花水月,逝者如斯。
她深呼吸,在脑海里过了遍方城觉发来的客户信息。
董富明,南江土著,十年前做食杂小吃店发家,跻身南江新贵,在餐饮行业独占鳌头。
迎接她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就是眼前人。
“温小姐是吧,快请进。”
他西装革履,伸出肥手,精明的鼠眼眯出皮褶,一看就是商海沉浮的生意人面相。
“没想到你们这些调律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
言语间轻佻之意明显,温禧强压下心中的不适。
“您好,我是今天的调律师,温禧。”
她没有去握他伸出的手,礼貌地通报姓名后,径自走进屋内。
调律五年,温禧造访过数百间住宅,遇见客人无数,不少人有心无胆,油嘴滑舌,偏要在言语上占个便宜。
不看,不听,不说,她只做分内之事就好。
客厅装帧奢华,玄关处一面壁墙,放金镶玉嵌的摆件,风格却很杂乱,处处洋溢着一股暴发新贵的气质。
董富明似乎饶有兴趣,想向她介绍自己的收藏。
“麻烦董先生将我带到钢琴那里。”
温禧颔首,让他碰灰作罢。
钢琴放在客厅的落地窗边,施坦威的定制款,琴身饰手工彩绘,造价不菲,昭示着雄厚的财力。
琴盖上摆着显眼的全家福,董富明与妻女笑靥如花。
俨然顾家爱家的好男人形象。
大致检查下来,这台钢琴并没有大问题,音色虽不完美,练习却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