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时祺排练了数百遍的场景,在最关键的时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还是你从来没有问过这件事?
还是他现在正打算告诉她这件事?
他怎么解释,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
解释说其实我早就准备接近你,在琴房等你是早已计划好,在巷口偶遇你是早已计划好,用自己的身世博取你的同情是早已计划好,甚至连雨天拒绝你的告白都是早已计划好。
早已计划好的,一个守株待兔的,巨大的圈套,比所有人都可恨的。
在她满心期待帮他买走一台又一台钢琴的时候,他在筹谋如何监听才能不留下痕迹。
就算温良明罪有应得,他也害得她家破人亡,撕碎她的所有庇护,让她在人世间的凄风苦雨中苦苦飘摇。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出国八年,锦衣玉食,万众瞩目。
多年前埋下的一颗隐雷,现在终于被引爆,还是被他痛恨的人亲手执行。
就像植入肌理的异物,留得越久,便越与血肉长在一起,到最后就沉疴难返,药石无医。
虽然事情并非如此。岑池当初告诉他温良明的事是个机缘巧合,与他们在琴房偶遇无关。岑池发觉他跟温禧之间的往来,便让他留心这件事。
演戏时大喜到大悲时最痛苦,生活中也是。
原本共度余生的心愿,突然变成你是否在说谎的质问。
温禧想,在当初他们袒露真心,交换秘密的时候,他到底有没有抱过任何一丝侥幸,赌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知道这个事实。
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去猜。
客厅陷在一片尴尬的沉默里,像夜幕降临时的沙滩,只有心跳如潮汐进退,一浪拍过一浪。
温禧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时祺,我有点累了,”于是她这么说:“当初我告诉你,最不喜欢别人骗我,这句话是认真的。”
室内又安静了,听见挂钟走针的声音。
温禧说话时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更没有注意到,时祺的手依然握在脖颈的项链上,他抓得很紧,琴弦虽然打磨过,却依然锋利,将他的指腹划伤,渗出血珠。
就像每一次刺伤他的胸膛那样。
“我一直都没有在房产赠与的协议上签字,也跟斯怡联系好搬到她那里去。“温禧将所有的事项都切割得明明白白,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此时此刻发生的事。
明知道可能会有的所有结果,温禧的下一句话还是说得笃定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