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楼双仪敲开熙楚的房门时,熙楚见她双眼红肿,想起自己方才口不择言说过的重话,不自觉别过眼,嘴上仍旧不在意道:“如果你要赔不是,那就免了,我不稀罕。”
楼双仪道:“师妹,我知道你生气,不想看见我,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
她将怀中的包袱交给面色突变的熙楚,熙楚掀开其中一角发现里面熟悉的泥人玩偶,声音微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楼双仪刚想说这是如你所愿,熙楚抓住她的右手腕将她拉进屋内,又怒气冲冲走到合紧的窗边。
熙楚在房中冷笑,推开窗户,山外的风雪朝二人袭来,卷起屋内的帷幔与风铃。从窗外向外看去,玉华山群山巍峨,云雾缭绕,夜色中阴森可怖。
熙楚当着楼双仪的面将昔日送出的礼物一件件往窗外扔,有大前年生辰时的人偶,数十年前外出游历时买的的步摇……
楼双仪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恨到这般地步,双脚一时间无法动弹。
雪花从窗外灌进,熙楚的眼神如冰,在摸到最后一串红曜石耳饰时,她自嘲笑道,快步到楼双仪面前,望向她空荡荡的耳垂。
“谁让你把这东西还给我?”熙楚强硬地将她抵在屋外的栏杆,手上却放轻动作,似厌恶似怜惜替楼双仪重新戴上耳饰。
“你要是把这东西扔掉,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熙楚一字一句厉声道。
熙楚回到九重仙山前,依旧恶狠狠警告她:“你若是敢把耳饰还回来,我就撞死在师傅殿内。看是师姐你狠心,还是我狠心。”
熙楚从来不说谎话,楼双仪猜不透她为何要这样,又怕她真的自寻短见,收下耳坠离去。
后来留下耳坠,也是因为熙和告诉她,若是熙楚出事,定然和她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九重仙山的怒火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承受的。
毕竟他们是同胞兄妹,自然是帮自己人。楼双仪并不奇怪,也便留到今日。
楼月满看耳坠上的红石泛着光泽,揉了眼睛细看,夸了句:“好漂亮的石头。”
过往恩怨不说,熙楚所赠之物,自然不差。当初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耳饰,熙楚笑容柔柔把耳饰为她戴上,声音几乎能掐出水:“师姐,我寻遍了芳百洲,只有这一颗与你相衬,师姐今后永远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你个头。
楼双仪捏着那颗灵石,其中的灵气仍是无穷无尽,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和死物过不去,但想到熙楚那张欠打的脸,这人凡事都与她对着干,只要楼双仪想要的,她必要争上一份
那时楼双仪理解熙楚小小年纪离开家,又是芳百洲的大小姐,家中娇惯长大,自然有脾气。她凡事体贴熙楚,熙楚却变本加厉。
熙楚心满意足取得东西,还要亲自到楼双仪处说自己是如何取得此物,全然不顾楼双仪是何感受,以至于每次她施舍般要把东西给楼双仪时,楼双仪只是摇头拒绝。
就算是那时她也不曾骂过熙楚一句话。因熙楚在她看来始终不坏,只是大小姐脾气,夜晚她踢被子时,来掖被子最勤的也是熙楚,旁人顶她一句话,熙楚能十句把人说到哑口无言。生辰熙楚也为她准备了贺礼。
熙楚善变,如她这般,楼双仪看不透。
楼双仪自幼缺爱,别人对她好,她千倍百倍也要还,甚至能因此忽略对方种种不合理的行为。
人界有句俗话叫女儿需富养,免得将来被人骗去,大抵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楼双仪自己吃了这个亏,自然不能让以前的自己再步后尘。恨不得立刻列出将来楼月满的人生规划,如何以大小姐的吃穿用度将人养大,潇洒一生。
手上的灵石提醒她此刻是穷光蛋一个,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打算。
楼双仪清了清嗓子:“死物而已,若是你喜欢,以后有钱我再给你买其他的。”
楼月满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好看。”
楼双仪摸了摸她的头,她起来活动筋骨,身上的伤虽然没好全,但也不碍事。本想带楼月满一起,但如今楼月满尚未开始修行,贸然带她前往上界,只怕肉体凡胎承受不住。
楼双仪划破手指,抽过楼月满的手画追踪符,血红色的符印在她的手掌心浮现,又没入了掌心。
“我需离开半个时辰,若是你爹回来,莫要和他去别的地方。若他实在逼你去,你就假意顺从,默念我的名字,我会回来帮你——差点忘记,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楼月满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璀璨星辰,垂落在耳畔的乌黑发丝映入她的眼睛。对方和她相似的眼眸让她的心脏怦怦直跳。
对方帮她别起耳边散落的头发,从未受过如此温柔对待的楼月满鼻头一酸,眼泪直流。泪眼朦胧间,楼双仪的面容和她娘亲重迭在一起,她忍不住喊道:“娘亲。”
楼双仪这边正好准备好自我介绍:“好巧不巧,我也姓楼,全名楼双仪。”
她这话就和那句娘亲混在一起,楼双仪嘴角抽抽,只怕她真把自己当便宜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