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扶琉只笑着摇头?,并不多回应。
魏桓思忖着,缓声道,“当日误食毒菌子,叶家失言,我亦失态,两边都一笑泯之,可好?”
叶扶琉:“忘不了。怎么说呢。三郎只是席间略有失态,叶家可是连老底都掀开了,不搬走说不过去。”
“再说句实话吧。叶家在?一个地方?就?没待过超过半年的。五口镇已?经算久的了。你?忘了我们叶家的老本行?营生了?”
说到这里,叶扶琉把跑偏的话头?扯回来,“叶家迟早要搬走的。魏家要不要买?”
魏桓表情言语都未显出异样,只有原本虚握着栏杆的手掌瞬间抓紧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魏家有打算。不知叶家开价多少?我登门商议可好?”
叶扶琉摇摇头?,“你?别来。”
魏桓盯着她不应声,叶扶琉仰着脸又说,“我过去你?那儿谈。原地莫动,我来了。”
木楼无形无影弥漫的绷紧气氛倏然松弛下来。
魏桓握紧扶栏的手掌松开,冲院墙下的身影微微笑了下,回身取出茶具。
叶扶琉过来得快得很。
“别点茶了,赶时间。”她拦住调制茶膏的手,“这两天加紧和镇子上的各商家结账生意,前厅乌泱泱都是人,说完我得赶紧回去。”
魏桓放下茶具,同样拦了下叶扶琉意图坐在?矮案对面的动作,指了指身侧蒲团,“坐这边。”
叶扶琉才盘膝坐在?蒲团上,放在?膝上的两只白生生的手就?被牵过去,握在?温热手掌中?,不轻不重用力,逐渐握紧。
叶扶琉压根没挣扎,顺着力道往边上懒洋洋一靠。脑袋搭在?身侧郎君的肩胛上。
手掌握紧的力道松了少许,魏桓低头?看她,眼神温柔下来,指腹抚过绸缎般的柔软乌发,轻缓抚摸的动作像是在?给猫儿顺毛。
抚过脸颊边的发尾时,轻轻挠了挠下巴。叶扶琉笑推了一把。“别挠我。痒。”
气氛彻底松弛下来。魏桓不及以清茶待客,便把盘里堆着的当季甜柿子拿起一个,开始剥柿子皮, “所以,宅子卖了,叶家搬走——但以后?还会和魏家来往?”
柿子递到嘴边,叶扶琉咬了一口,“怎么说呢,我打算来往,但家里有顾虑。”
“你?家三兄?”
“三兄性?子是家里最谨慎的。但说句实话,叶家的老底意外掀了,你?们魏家又是这么个背景,立刻搬走的决定?,是我和三兄一起做下的。”
柿子滋味极甜,叶扶琉舔了舔唇边残余的甜香,又低头?咬了一口。“所以,不是三兄一个人。是整个叶家都有顾虑。”
魏桓思忖着,“我该如?何做,才能消除顾虑?”
“你?知道的,我们是偷儿世?家嘛。骗人利索得很,所以也不怎么信别人的说辞和手段。你?嘴上说什么都没用,眼下做什么叶家都不大信,叶家只信实证和时间。”
叶扶琉咬着甜柿子,对上魏桓凝视目光,语气着重落在?一个字上:
“等。三个月过去,五个月过去,一两年过去,始终无事发生……叶家对魏家的顾虑才会慢慢消除。那时候我便回来五口镇寻你?。如?果那时你?还想跟叶家四?处做生意……”
说到这里,顿了顿,她笑了下,“那时候再说吧!谢你?的甜柿子,我走了。”
她轻轻巧巧起身,嘴里叼剩下半个甜柿子,轻快地下了楼。看看左右没人,径直走去院墙边,踩着魏家院墙边始终搭着的长梯,轻盈翻过了墙。
魏桓独自坐在?矮案边。
调制到一半的茶膏发散出缕缕暗香,他把茶盏挪过身前,继续慢慢地往里添水。
他如?今恢复少许嗅觉,已?经能闻出几?分?茶香,点茶更加得心应手。
但她走得飞快,等不及他替她点好一盏香茶。
叶家无论做什么事,动作向来不慢,说要搬家,或许几?天之内就?会搬走。
搬走之后?呢。只有等?
等个月,一两年。等叶家不知何时终于放下了提防,等她不知何时回返五口镇寻他?
魏桓思索着,起身走到木盒边。
灯光下打开长木匣,从一叠年代久远的旧纸堆里,一张张地翻找过去,在?灯下辨认房契上的字迹。
直翻到压在?最下的一张陈旧泛黄的房契,辨认无误,从木匣盒底取出展平,以镇纸压在?长书案上。
世?间万事皆有缘法。原本南北相隔千里而能成近邻,可谓有缘。
于天下千千万荒宅中?,叶家相中?魏家祖宅,可谓有缘。
天下千千万人中?,他魏桓和扶琉相识相知,互相中?意,可谓有缘。
既然结缘,哪有只能原处等待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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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后?院。
叶扶琉抱着小楠木箱,坐在?叶羡春的面前。
“这处宅子的值钱物件已?经倒卖得差不多。魏家打算买下宅子,把两家院墙拆了,合并在?一处,于这处宅子而言也是个好去处。只有这楠木小箱,和我朝夕相处几?个月,离开时还不能打开,简直成了桩心事。”
“阿兄想个法子,我们一起把它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