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张卷子的难度对于他过于简单,不出意外再过一个小时他就能写完。只是薛琰的目光像羽毛落在他身上时,一股微麻的羞耻袭击了他,让他险些拿不住笔。
他忍耐着,抬起头看了薛琰一眼。
薛琰正在吃东西。
如那位粗中有细的oga而言,薛琰喜欢大口吃东西,当他咬中一颗莹润的葡萄时,又会细细地咀嚼。他的唇色深红,下唇中部略厚,让人想到饱满的加州李子。
咀嚼的过程薛琰没有多余表情,更不会露出夸张的笑容,仿佛“吃”和“享用”都失去意义,只是唇色被汁水染成猩红,揭开原始狩猎掠夺的底色,翻出那些令人心跳加速,血液逆流的记忆。
危险、危险、危险。
魏岐飞快掠过薛琰低眉张嘴时露出的两颗尖侧牙,低下头。
但是心里如擂鼓,一幕幕如影随形。
薛琰吃东西……怎么会是这样的
水笔在纸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等魏岐回过神,已经只剩最后一题。
他定心,呼吸。
还差一点。
好想逃。
……
这个小动作自然被薛琰捕捉。
薛琰歪头:“他真的很怕我,连我把他的葡萄吃了都不敢抬头。”
小y:【你还想知道为什么吗】
魏岐写到第五张卷子的最后一题。
薛琰说:“反正快结束了,不用这么麻烦。”
卷子被头发挡住,魏岐抬手将额前的头发扫开。他的动作没有那天薛琰在天台上将其拨开一样细致,显得粗暴至极,像是感觉不到痛。几根碎发落在桌面上。
薛琰在观察他。
……看他的头发簌簌向下掉,一边数,这是第多少根。
直到魏岐说:“我写完了。”
薛琰说他要检查一下,倾身过去,对着卷子一板一眼地看起来。
“哇,”明明没有起伏,却被薛琰念出一股存心不良的语调。
他露出一个迷惑的笑:“好厉害啊,魏岐?”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魏岐一怔,别过脸,从来没有过的羞耻令他全身开始发烫:“我赌赢了,我先走了。”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顾不得想为什么薛琰知道自己的名字。
羞耻之余,他才后悔地想,自己今天不该来这里的。
“别着急,”薛琰说,“你的葡萄还没拿走。”
魏岐站起来:“不、不用了、我先走了……”
危险,危险,危险。
小y:【他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薛琰说:“我也不知道。”
拥十七年单线程治疗经验的薛琰对于这种事的做法是,既然觉得疑惑,不如直接问正主
他想起对付这个oga屡试不爽的方法,成竹在胸。
薛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古人诚不欺我。”
他和魏岐都站着。限于肢体不便,薛琰这次不会选择掐他下巴,主要是魏岐根本没有抬起过脸,薛琰也找不准方向。
但是这难不倒他,自小在家撸猫的经验可不是白攒的,世界上所有的猫科动物都抵抗不了那一套,人也不例外。
他适当调整方向,一把扯住魏岐的脖子,借肩膀的力气,把硬生生把人扭了过来,然后“啪”地一声怼在了墙上!
薛琰甚至在心里给自己配乐:好枪法呵,无与伦比的单手擒拿,撸猫的不二之选!
趁对方还没缓过劲,薛琰趁热打铁,先发制人掌握主动权,双腿插入对方腿间,步步逼问。
“喂,乡巴佬,你很怕我吗?”他问。
像风吹过稻田,底下潺潺的溪水。
危险。
危险。
危险。
然而魏岐喉结微动,说:“……不怕。”
他甚至放弃了什么一般,仰起头,把更脆弱的地方暴露给他。
不知为何,他每次看见薛琰的眼睛,就像打开了一瓶陈年的酒,叫嚣着要将自己灌醉。就像现在。
唇近在咫尺。
魏岐用尽所有胆量,开口:“……我可以认输。”
轮到薛琰愣住了。他确认自己没听错,问:“你确定要帮我写卷子?”
小y:【他是不是卷子写多了精神错乱】
薛琰:“我早就说过,数学有一千个将人逼疯的理由。三班在数学的压迫下早就变态了。”
他还想听一听魏岐要说点什么,就撞进了一双孤绝的灰色眼睛之中,好像穷途末路的一只郊狼即将奔赴将倾的雪山。
这感觉和上次天差地别。连眼睛也雾蒙蒙的,像用橡皮擦在上面抹了两下。
薛琰还没有发觉这代表什么,问小y:“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小y:【你再不放开他,他就要咬你了】
在被咬和一个赌约之间,该选什么还是极清晰的。
逼急的兔子会咬人,薛琰深谙此道。
他正要放开,不料被一双细瘦而刚劲的手勾住肩膀,侧脸擦过两片滑润的触感,整个人被魏岐带着向前压去!
相同的剧情,相似的场景。
砰。
魏岐死死地抱住他,两支胳膊绕过肩膀,侧脸贴在薛琰耳侧。不定的鼻息彰显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在两幅身躯贴合前,他们有交换过短暂的呼吸。
而后,滚烫的液体顺着薛琰耳侧流入脖颈。那当然不是他自己的。
薛琰浑身一僵。
魏岐的嘶哑声回旋在整个小星象厅,像小星球上的光环,一圈一圈。
由薛琰带来的危险,晃似黑色玻璃瓶破碎迸溅的水花,乍然被第一根弦断释放,发出泥泞的音。
他终于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我认输,我给你写卷子……”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箍住薛琰,闭上眼睛像是在祈祷,“让我跟着你,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薛琰……”
“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