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尚延有一辆生了厚厚一层锈的破旧三轮车三轮车,是他爸留给他的,类似于自行车需要用脚蹬才能往前进,如果装的东西多了蹬起来就会很费力。

话说尚延他爸,名叫尚文,是个读书人,性格温吞,唇红齿白书生模样,戴着个黑色的小圆框眼镜,念完了小学,初中,高中后来因为特殊时期,丧失了走出大山的机会,当然了大环境并不主要是因素,最大的原因是没钱。

刚开始尚爸还郁郁寡欢,埋怨老天不公,后来被农村大山里的风磨平了棱角,也就认了命。于是没事时就会穿着一身黑色宽松的破旧西装,坐在家门口的石凳子就着一碗茶水看书,就是这种读书人的气质吸引了尚延的妈妈。

尚延的妈妈名叫蔡春,是个急性子,驴脾气。女人十八一枝花,可她已经二十八了,就是一朵枯死在菜地里的野花,每次说媒的人一上门,就会见蔡春拿着扫帚从屋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喊

“用不着说媒,老娘不结婚!”

嗓门大到惊人,每次左邻右舍见媒人上门,都要紧闭门窗,生怕那嗓门吓到自家孩子。女儿不结婚,愁坏了父母,天天苦口婆心地劝根本没用。幸好蔡春有个哥哥,蔡辉,是个木匠,手艺好到十里八村都出名。

一次蔡辉去隔壁盐庙村干活,正好缺了人手,便将妹妹带上。

于是自行车上说死不结婚的蔡春和坐在柳树下石凳子上看书的尚文瞅对了眼。

尚文觉得蔡春穿着红色花袄,扎着两个小辫子,迎风的样子特别迷人,而蔡春觉得尚文身上那种读书人的气质特别吸引她,因为她没读过书。

两人就这样谈起了恋爱,恋爱的酸臭味飘了满村,就连村口的守村人都感觉到了。

尚文不嫌弃蔡春年纪大,蔡春不嫌弃尚文没用,按蔡春的话来说就是“王八瞅绿豆瞅对眼了。

但结了婚才知道,生活不仅有那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情爱,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怀孕之前蔡春能骑着自行车后座拉着一堆菜去集上卖,可怀孕之后,挺着大肚子实在是没了力气。可不干活就没有生活来源,又不能伸手和父母要钱。两人都拉不下脸,于是矛盾爆发了

“尚文,成天就看你那几本书,是能看出钱来吗?”

蔡春嗓门实在太大,听得尚文都得捂住耳朵。

“结婚前……你也不是这样说的啊”尚文说得慢吞吞的“你说就喜欢我看书这样儿。”

“那是之前,你现在有孩子,你要让你孩子出生喝西北风去吗?”

尚文被训得都不敢抬头

“我也不会干活啊。”

“没用的东西,卖菜不会吗?院子里那么多菜,拔几根萝卜也能拿出去卖了啊,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尚文听来有些生气,但自知理亏,也不敢发出来,只能憋着。

两人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矛盾越累越多,最终还是爆发了

“老娘要离婚!”

蔡春说出的是气话,摔门离开之后她还盼望着尚文能追出来把她哄回去,可挺着大肚子在大门口转了好几圈也没见尚文出门,这心里一急,脚下一滑,就摔倒了

“啊”

声音还是很大,尚文跑出去的时候看到蔡春坐在地上,双眼紧闭,满脸痛苦,瞬间慌了,连忙和邻居借来了三轮车,使劲蹬着送蔡春去镇上的医院。

路不好走,全是小石子,风还有些大,幸好尚文给蔡春盖了很厚的一层被,风刮得他脸疼,但他完全不在乎了,他的心里都是他的老婆和孩子

“春儿啊,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

蔡春疼得说不出话。

尚文蹬得飞快,却很稳,出了一身汗,但他没有一丝懈怠,依旧拼尽全力,也就在那一刻他意识到作为老公和作为父亲的责任。

他自诩是个读书人,心比天高,内里富丽堂皇,可外边是看不到尽头的土地,被风吹起的黄沙和破败不堪还时常漏雨的房屋。

像蔡春说的书里看不出来钱,书里有情怀,但不一定会有生活,他早就该认清,这世间的不公人人有份,该认命的时候就要认命。

发现的及时,蔡春命硬,尚在肚子里的小尚延也命硬,母子二人都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要住院观察几天。

尚文坐在病床旁,流着眼泪道歉

“老婆,对不起,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

蔡春闭了闭眼,她刚缓过来,话还说不顺,有气无力,但依旧强撑着开口,声音不大不小

“住院很贵,回家吧,我没什么事。”

尚文心痛死了,紧紧握着蔡春的手说:“别担心咱家有钱。”

蔡春笑了笑,实在撑不住闭上眼睡着了。

尚延出生在秋天,春华秋实,果实成熟的季节。

尚文骑着他那刚买不久的蓝色三轮车回到家时发现蔡春正坐在炕上发呆

“想什么呢?”

蔡春听到声音,缓过劲说:“我在想给咱儿子起什么名。”

尚文坐在蔡春旁边,看了一眼正在襁褓里熟睡的婴儿,想了想说:“就叫尚延吧。”

是父母爱情的延续,是尚家的延续,是生命的延续。

蔡春也觉得好,他没读过书,丈夫说了个名,她听着好,也就同意了。

“就叫这个名字。”

尚延上小学之前主要是蔡春带他,尚文出门干活都很晚回家,于是尚延便继承了蔡春的性子,整天没事就是和隔壁同岁的王玉光脚在地里跑,要不就是两人一起上树掏鸟蛋,回家必挨蔡春的一顿胖揍。

蔡春打得狠,但尚延也是个倔脾气就不求饶,隔壁王玉都回家吃饭了,尚延还在门口的石凳子上坐着就是不回家门,然后蔡春就拎着笤帚出来继续打,尚延就接着跑,嘴里还不服地说着

“你就打我吧,你也就会打我这一招了。”

这一句话给蔡春急得都火烧眉毛了,孩子怎么越管越淘了呢?

晚上尚延玩累了早早睡着,蔡春躺在尚文旁边偷偷抹眼泪,尚文发现了,轻声问:“怎么了?”

蔡春一边叹气一边说:“尚延管不住了。”

“不听话?”

“嗯,脾气太犟。”

尚文笑了笑说:“像你。”

蔡春瞪了尚文一眼,说:“你也不管管。”

“管,我当然管,从明天开始尚延就交给我吧。”

“你能行?”蔡春有些怀疑。

“能行。”尚文说得信誓旦旦。

于是尚延第二天就被送去了镇子上的小学,每天早上要很早起来,和尚文一起赶路去镇子上,晚上和干完活的尚文一起回家,每天都很累。

刚开始几天尚延耍脾气不想去,趴在地上边哭边打滚,滚了一身泥。蔡春忍不住想要训几句再打一顿,被尚文拦住,拽回了屋子。

于是从白天太阳高照,到晚上黑灯瞎火,尚延就这样躺在院子里的地上,没人叫他回家,没人叫他吃饭。

小孩子本来胆子就小,又加上闹了一天实在没力气了就败下阵来,主动走进屋里,见两人坐在热乎乎的炕上聊得热乎朝天,又没忍住哭了出来

“我错了……我……我去上学。”

尚文和蔡春两人对视一眼,笑了出来,这办法好用。

再后来王玉也加入了上学的队伍,风雨无阻。

尚延不爱学习,但是耐不住每天尚文都会检查他的功课,问他一天都学了什么,说不出来,就会挨蔡春一顿打,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有人陪,有人管,上学也有上学的乐趣,尽管辛苦了点,也渐渐习惯了下来。

课堂上老师讲三字经,学“人之初,性本善。”告诉他们,要有一颗善良的心,尚延听了进去,于是出门上学的时候,把蔡春给他的鸡蛋丢给了正在村口胡乱挥动柳树条的守村人,尚文也不阻止,他认为小孩子有善心是好事。

尚延每天都要会在村口看到守村人,整天胡子拉碴的,头发长到遮住了眼睛,穿的衣服又破又旧,小尚延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时候,坐在三轮车上,天真地问尚文

“爸爸他到底是谁?”

尚文听见了,但他没回答,尚延没有得到答案也不气馁,接着问:“他有家吗?”

这次尚文回答了他,只有一个字

“有。”

那时候尚延还不懂这个字的意思,以为所谓的家是他想的那样,温暖的房子,热乎的炕,还有疼爱他的父母,直到很多年后他才知道,家有很多种形式,他所想的只不过是最直接的那种。

小尚延很聪明,接受知识的能力很快,并且尚文时刻管着他,总归没那么淘气了,学习还不错,顺利上了初中,王玉也是,两个小孩都聪明伶俐。

尚文有了一份新工作,镇上新开了一家书店,正缺售货员,而且要有些文凭,于是尚文争取了过来,整天就坐在书店里,卖着书,看着书。

下午的时候,尚延和王玉推门进来,听那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尚文就知道是他的儿子,于是头也不抬继续看书。

“爸,你又在看什么书?”

尚文摇了摇头“说了你也不知道。”

尚延瘪瘪嘴,不服气说:“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你字都没认全,还是等认全了再说吧。”尚文有意刺激尚延,这孩子这几年性格上收敛了不少,甚至有些随和,但是性格里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劲,隐隐露些势态。

尚文觉得身为一个男孩,不可太过于随和内敛也不能太较劲,两者中和一下最好。

于是又补了一句“以后你会比我好上很多。”

他的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

晚上回家,尚延听蔡春说,对门刘奶奶的老伴今天去世了,两人一辈子没有子女,都是互相扶持过来的,上午去世,下午就下葬了,直接省去了吹喇叭的环节,是老太太的主意,村长张家义还特地问了一下老太太,老太太说

“不用,他这一辈子活得够有意义了。”

老太太说话时眼角还有有着泪,现在就剩她自己了。

尚延很喜欢对门的老奶奶和老爷爷,每次去他们家,他们都会塞给尚延几块糖,是他们自己做的麦芽糖,尚延觉得很好吃,老爷爷精神头一直都很好,发生这种事实在太意外了,尚延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脆弱。

“就剩刘奶奶自己了。”

“是啊。”蔡春也感叹道。

“可以让刘奶奶来我们家吃饭吗?”

蔡春惊讶于儿子的善良“你去叫她吗?”

尚延刚要点头,便听尚文说:“刘奶奶不会来的。”

“为什么?”

尚延不解。

尚文也不急,摸了摸尚延的脑袋瓜说道

“老两口腰杆挺直了一辈子,放心吧,刘奶奶会生活得很好的。”

尚延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刚要动筷子,便听王玉在隔壁院子里喊

“尚延快出来,我妈妈烤了地瓜。”

尚延听到连忙穿鞋,跑了出去,隔着矮墙接过地瓜,说:“替我谢谢婶婶。”

王玉摸了摸头说“我帮你转达,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尚延点了点头。

其实他的童年很美好,尽管物质并不富足,但有父母疼爱,有好友陪伴,有淘气,也有教育,有悲伤,也有快乐,他学会了观察,学会了善良,拥有了知识,开阔了眼界,环境使然,他告诉自己要走出这片村庄,他差一点就做到了。

尚文是在尚延十七岁那年深冬时节去世的。

冬天夜晚,尚文被一辆车撞到,司机肇事逃逸,没有及时送往医院,整整一个晚上,可以说尚文是失血过多而死,也可以说是被活活冻死。

去领尸体那天,蔡春受到了刺激,脑出血到倒地,一病不起。

尚延一边在医院照顾蔡春,一边去警局了解调查进程,可当时黑灯瞎火,又没有监控,上哪去找凶手呢?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尚文的一辈子止步于四十三岁。

到最后尚延也没能知道,那天在书店尚文看的是哪一本书,有些东西注定没有答案,时间也不是解题过程。

蔡春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医生告诉尚延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到最后耗费的精力是一方面,钱财也是一方面。

爷爷奶奶两年前就去世了,外公外婆住在舅舅家,岁数都已经大了,到底是两家人,尚延没有办法,他就剩蔡春一个亲人了,他不能放弃。

那晚,尚延在医院枯坐了一晚上,看着冷冷的月光,地面上的雪还未化完,一块亮一块暗,他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尚延先去了一趟学校,他亲自为自己办退学,无论是老师还是校长都极力劝阻他

“以你的成绩考上一个好大学完全没问题,为什么要退学呢?”

他们还不清楚尚延家里的变故,可他也不想卖惨,就苦笑着说道:“就是不想考大学了。”

“你这是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你会后悔的。”老师恨铁不成钢地说。

那个年代,在这样的一个偏僻的村庄能出来一个大学生是多么光荣的事,况且前途无量。

尚延看着虚空中得一个点,看它逐渐聚集又消散,一字一句坚定说道:“我不后悔。”

蔡春是他的母亲,生他养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都很爱他,一个教他道理,一个为他操心奉献,如果大好的前程能换来父亲的生命和母亲的健康那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读书,可现在,此时此刻,他只有蔡春,蔡春也只有他了。

大好前程固然会拥有一切,可换不来曾经的幸福美好,也换不回他想要的爱。

终究他都要拘泥于这一个小山村,和他的父亲一样,可绊住他的却是亲情的羁绊,他统统收下,并决定为此付出。

这是他的选择。

尚延骑着尚文留下的蓝色三轮车,带着蔡春从镇上回到了家,老天爷善待他们,冬天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阳光明媚,温度也不冷不热,尚延穿着旧的厚袄,慢慢蹬着车,轻微颠簸,尚延都会回头看看蔡春的情况,一路无事发生。

尚延家有一个很大的炕,是当初爷爷在世的时候打的,尚文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在院里搅拌着水泥,力气不大,才一会功夫,整得全身是汗。

大炕中间被一堵墙隔开,分成了里屋和外屋。

家里将近半个月没有人住,少不了会有灰尘,尚延收拾了一下,擦了炕,尚延提前回家烧了火,这时候屋里还是暖和的,他让蔡春住在里屋,自己住在外屋。

全都收拾妥当,他帮蔡春换了身衣服,按了会儿摩,翻了个身,去了厨房烧火做饭。

做了小米粥,就着萝卜咸菜,刚吃完饭,就见舅舅蔡辉进了家门

“你妈回来了吗?”

尚延点了点头,说:“回来了,在里屋。”

蔡辉坐在尚延对面的凳子上,叹了一口气,目光怜悯悲痛又掺杂着愧疚看着尚延说:“小延,委屈你了,舅舅对不起你。”

他是蔡春的大哥,尚延的舅舅,却依旧没办法做什么,也无法挽回什么,他帮了,在老婆娘家那面就会落下口舌,不帮,他就不配当哥哥。

“没事舅舅,照顾我妈,我不委屈。”

蔡辉沉默了一会,低下头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布兜,他将布兜打开,尚延看到里边是钱

“这是一千块钱,小延你收下吧。”

尚延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下了钱,他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自尊可以不作数。

“谢谢舅舅。”

“没事,这件事你外公外婆还不知道。”

尚延将钱放到一边,透过小窗看了一眼安静躺着的蔡春,说:“别告诉外公外婆了。”

蔡辉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两人坐了一会,又去看了看自家妹妹才离开。

下午的时候,王玉妈妈张秋华来了一趟,带来了一些土豆和地瓜,王玉的妈妈是个性格温润的女人,一辈子没发过脾气,她将东西放在了厨房,走进了屋子,看到躺在炕上的女人,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小延,你妈妈她是个苦命的女人。”说着摸了摸蔡春的头发,接着说:“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尚延没说话,目光看着蔡春温和地笑着。

“小延,需要婶婶帮你照顾吗?”

尚延知道王玉还有一个弟弟正是淘气的年纪,家里还有老人需要照顾,哪再有精力照顾蔡春了呢?

这份善意尚延不能接受,他感激地说:“婶婶谢谢你,但是你也有家需要照顾,我不能麻烦了你。”

张秋华知道尚延的意思,又哭了出来,说:“委屈你了。”

“不委屈,婶婶。”

想了一下,尚延又问:“王玉还在读书吗?”

张秋华知道尚延的情况,小心翼翼地说“在学校。”

尚延笑了笑说:“婶婶,我没事,你告诉小玉,让他好好读书,走出这片大山。”

张秋华心疼地点着头,不停地说:“好,好,婶婶知道了……”

总归有一个人是要走出大山的,不是他,是王玉也很好。

北方的冬天时常下雪,但也有极端天气,比如雨夹雪。

晚上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还夹杂着雨滴落下的声音,劈里啪啦,尚延正在给蔡春按摩,好像想到了什么,披了件外套,关上门走出了家门。

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雪,走起来有些滑,尚延走得有些快,时不时还滑一下,过了门口的泥路,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门口,院内的屋子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尚延敲了一下门,走进了屋子

“刘奶奶,在吗?”

“小延?”

“是我。”尚延笑着说。

“您这屋子我记得一下雨就漏雨,等天气好了,我把屋顶给您补补。”边说着尚延边拿出一个凳子,站在上边,把一个塑料钉在漏雨的地方“之前那个塑料掉了,我给您换个新的。”

刘奶奶年近七十,虽然脸上有了皱纹,但是依旧可以看出五官很精致,岁月从不败美人,她现在身体很硬朗,不过修屋顶这种事情还是干不过来。刘奶娘抬头看着尚延,开口说道,语气有着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沧桑

“延延还上学吗?”

尚延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上了。所以才有时间给您修修屋顶,我爸那时候修的现在已经不结实了。”

刘奶奶不赞同地摇摇头说:“还是该学习的。”

尚延钉好钉子,下了板凳,把刘奶奶扶到椅子上坐着说:“现在在家照顾我妈,我妈需要人照顾。”

刘奶奶没再说话,苍老的手握着尚延,过了一会说:“你现在分身乏术,不上学了,要照顾你妈妈,还要赚钱,一个人忙不过来。”

尚延也想到了,但是他还没时间想到解决办法。

“你叫我一声奶奶,我也要对得起这声奶奶,趁我现在身子骨还硬朗,我帮你照顾你妈妈,你出去找个工作,如果你信任我,就把家交给我吧。”

尚延没想到刘奶奶会这么说,他愣了许久,想想还是不合适,想要拒绝,便听刘奶奶又开口说:“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就天天在你家吃饭,早饭,午饭,晚饭。奶奶就剩一个人了,也很孤单。”

刘奶奶的声音虽然沧桑,但是温柔,抚慰了他慌张不断的心。

“奶奶……”

“延延,大胆去做你想做的吧。”

“好。”

半个月前,尚延每天都会哭,哭尚文的离世,哭蔡春的病倒,哭世事无常,老天不公,哭他无能为力没办法改变的事实,再后来他连眼泪都没有了。

可现在他发现原来人的眼泪是无限的,和爱一样。

就这样,刘奶奶作为编外人员加入了尚家这个小家庭。

尚延手里有蔡辉给的一千块钱,他打算去镇上进一些米面,骑着三轮车,每个村溜达着卖,能卖多少卖多少,先从少了开始卖,逐渐增加。地窖里还有些萝卜,他也一起带上。

每天早上尚延临走时,都会将一天用的柴火和水准备好放到厨房,这样刘奶奶就方便很多。

日子也一天一天过着,蔡春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刘奶奶的身体依旧硬朗,尚延的生意也不错。

时不时尚延还会从镇上买回来一块肉,带给刘奶奶让她留着吃,那时候还买不起冰箱,春天也放不住肉,刘奶奶就将肉变着花样做,给尚延补身体,尚延每次看到都会说:“奶奶,你也吃啊,别光顾着我,你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盐庙村并不大,村民关系也很好,有时左邻右舍也会来帮衬一把,送点蔬菜,帮忙照顾一下蔡春,对于这些尚延很感动。

冬去春来,寒冷融化,春风拂面,带来温暖气息,柳枝抽芽,小草破土而出,满是生命的迹象。

又是一年春季。

尚延卖的米面质量很好,那时候交通并不发达,特别是对于偏远一些的农村来说。

时不时会有客车,但是时间和地点都不确定,有的人家没有车,便需要走很远的路去购买,再拿着沉甸甸的袋子回家。

而尚延正是将质量好的米面送到了家门口,还不贵,所以当然很受欢迎。

“小尚啊,等一下,给我来十斤面。”

尚延不紧不慢地骑着他那三轮车,争取在每家门口都停一会,听到声音,尚延停了下来,下了车

“阿婆,这么快就吃完啦!”

“是啊,最近家里有喜事,用面的地方多着呢。”

“那我可得恭喜你啊,阿婆。”

买面的阿婆摆了摆手,说:“不用,到时候来吃饭!”

尚延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小伙子长得多帅啊。”阿婆看着尚延笑起来的样子感叹道。

尚延不好意思低头笑。

其实尚延是很清秀的长相,继承了尚文的微笑唇和蔡春的杏仁眼,皮肤也很白,清瘦的模样。

“用不用阿婆给你说个媒。”那时的老人都爱好说媒,十里八村的都能联系上。

尚延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不能耽误人家。”

阿婆不是盐庙村的,自然不知道尚延家的情况,认为尚延单纯不想结婚,便不再说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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