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珩走得不快,闫辰川很快追上了他。
一直到车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闫辰川很想说些什么,用轻松的语气,骂一骂那个男人也好,安慰一下蔺珩也好,总归不要再这样安静下去了,沉默在无限的蔓延,令人感到窒息。
就在闫辰川还在想到底该说什么好的时候,黑暗中响起蔺珩的声音。
“还痛吗?”
这声音太过突然,闫辰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几秒后,他意识到也许蔺珩在问他的手。
“不是我的血。”
闫辰川故作轻松道,他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手指关节上的血,然后装作不经意问,“怎么?吓到你了?”
他的语气是经过缜密测量刻意控制的声调和语速,平静又坦然,比他和蔺珩吵架时还要温和、自然和理智。
蔺珩没有回答他。
闫辰川扯扯嘴角,“我也不是经常这样的,这不是看他太”
“不是手。”
“什么?”闫辰川一愣。
“你的脸。”蔺珩说,他转头看闫辰川,“我说你的脸,还痛吗?”
“啊?”闫辰川笑容僵在脸上,看起来有点滑稽,他像个傻子一样,愣愣地重复了一遍蔺珩的话,“我的脸还痛吗?”
似乎是觉得和他沟通很困难,下一秒,蔺珩凑过身去,他抬手拽着闫辰川的领带,把他拽近了些,又拽着领带让他低下了头。
闫辰川维持一个诡异的姿势,他弯着腰,低着头,这姿势很难受,但他却一动不敢动,那领带仿佛成了他的项圈,让他只能维持这样一个低下头如同臣服一般的姿势。黑暗的车子里,他们离得如此之近,近到他可以感受到蔺珩呼吸时身体的颤动,近到他只需要一抬头就能吻到蔺珩的下颌,可他不敢。
于是只能等待。
微凉的手抚上了闫辰川的侧脸,停留了几秒,像是在查看他的伤势。
闫辰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很小的时候在电视机上看到的片段,在外面被欺负的男孩儿哭着回家找妈妈,温柔的母亲就是这样用手抚摸孩子的脸颊,温柔地替孩子拂去泪。
闫辰川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一直记得这个片段,也不知道这个片段和现在有什么关联,明明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他也没有被欺负,而蔺珩更不是他的母亲,甚至他自己刚刚打了别人,而他脸上的巴掌也是蔺珩留下的。
蔺珩不知道闫辰川在想些什么,他轻轻摸了下闫辰川的侧脸,然后又看了几秒,接着松开领带,恢复原本的坐姿,“已经消肿了。”
蔺珩已经坐了回去,但闫辰川还傻傻地像是被牵着绳的狗一样停在原地。蔺珩转头看他,语气平平,“闫辰川,你可以坐回去了。”
闫辰川像个只会听指令的机器人一样,缓缓恢复了原本的坐姿,他手里还拿着擦血的纸,纸巾已经被攥得皱巴巴的。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但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沉默,闫辰川呆呆地看着前方,像是不可思议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他几乎想抽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几秒钟,也许十几秒,闫辰川回过神来,把手里的纸巾胡乱塞到兜里,然后轻轻咳嗽一声,淡淡道,“早不疼了,没事,不用担心。”
“嗯,”蔺珩应了一声,然后说,“看样子还是用的力气不够大。”
闫辰川被噎了一下,语气顿时又委屈起来,“那你是不知道公司的人都怎么笑我的。”
他说着就凑过去,去牵蔺珩的手,“你都不知道今天多少人嘲笑我,他们都笑我一个总裁怎么还被人打了。”
闫辰川拿着蔺珩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抬眼看蔺珩,“你不该补偿我吗?”
真是给点甜头就顺着杆子往上爬,蔺珩看着闫辰川在黑暗中都掩盖不住的笑脸想到。
“再补偿你一巴掌?”蔺珩垂眼看他。
闫辰川沉默几秒,然后移开眼神,过了会儿,他为难道,“也不是不行。”
蔺珩毫不犹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深知再说下去闫辰川就要开起染坊来了,他提醒闫辰川,“再不走,小心等下保安来抓你。”
“我这是为了谁才这样的,”闫辰川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无辜道,“我要是被抓进去你可要记得来看我,不许改嫁。”
蔺珩突然很后悔刚刚没有扇闫辰川一巴掌。
车子缓缓启动,驶出了校园。城市的夜晚华灯初上,路上车流涌动,如同一条波光粼粼流动的河流,喧哗与吵闹填满了空间,层层的灯光照亮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