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显然是为了羽衣候一事而来。
慕从云并未着急过去,而是先和金猊确认口风:“你……与花家之间到底有何渊源?”他斟酌着言辞道:“不论你是不是羽衣候,若你不愿回花家,我们都不会任凭花家带你离开。师尊也已传了讯来,玄陵亦是如此态度。”
他肃着脸色,语气郑重,反倒叫金猊不知所措起来。
见众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金猊挠了挠脸:“可我真的不是什么羽衣候。”他掰着手指道:“别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花家,就说羽衣候怎么也得是一方强者吧?我平日里修炼都偷懒,到如今都还没迈过脱凡壳大圆满的坎,这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我啊。”
“那昨夜观音寻到你时,你昏迷不醒,身边还有一具尸体。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慕从云又问。
金猊便将自己被绑后的遭遇说了:“我那时刚开睁眼,就有个怪人要杀我,说我年轻根骨好,要拿我当容器。我自是不肯,拼死反抗,那怪人便脱衣服一样将那具壳子脱了,便是观音看到的那具尸体。只剩下魂体要来夺舍我。我拼死反抗时,忽然有个红衣人出现,轻而易举便将那怪人的魂体诛灭了。”
“红衣人?”肖观音道:“我去寻你时,曾碰到一个相当高明的结界。若不是我察觉不对劲用了银钹探路,恐怕还被困在结界之中。我本以为是花家的手段,但现在想来,若是花家有这么高明的手段,也不会轻而易举就被我们潜入。”
慕从云凝眉:“那红衣人可有什么特征?”
“当时情形太混乱,我没顾得上细看。只大概记得穿着红衣,容貌极盛。”金猊回忆着道:“不像人,倒像是山间鬼魅精怪。”
想起对方那一句“虚伪”,他又补了一句:“脾气大约也不太好,他诛灭了那怪人后,我同他道谢,他却径自拂袖离开了。我被他霸道的灵力波及,便昏了过去。”
站在慕从云身侧的沈弃陡然嫌弃眼皮,冷然扫了他一眼。
金猊丝毫未觉,又哼哼唧唧凑到慕从云面前:“大师兄你可别听信了那些人的鬼话,我看他们就是着急找羽衣候,见我长得像就想让我冒名顶替罢了!”
见他言辞笃定,慕从云便也定下心来,颔首道:“那便过去一趟,同他们说清楚吧。至于夺舍与红衣人一事,若是掌宫与皇室来人问起,你照实说就是。”
金猊连连点头应下,一行人才往无涯峰去。
赵槐序厚着脸皮一道跟去,半路上同沈弃传音道:“那红衣人是你吧?你这个大师兄也太好糊弄了,三言两句便信了?”他啧啧两声,又提醒道:“不过我看金猊怕是有些蹊跷,昨夜我替他疗伤时,就见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今日却又半点异样都没了,别是你出手迟了,他已经被夺舍了?”
听他说慕从云不好,沈弃就已经皱起眉,待听他说完,又鄙夷地嗤了一声:“师兄不过是看得通透罢了,金猊是不是羽衣候有什么要紧?重点是他想做谁。他既认定了金猊这个身份,那其他的又何必再追问?”
接着又扫了关聆月一眼,嘲讽道:“难怪你费了这么大功夫,结果关聆月还是连多瞧你一眼都不曾,我劝你还是早日回无归亭去,省得在外头丢人现眼。”
赵槐序被戳中痛脚,差点跳起来。
只是碍着其他人在,只能忍下一口气,愤愤道:“五十步笑百步,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说完便愤然断了传音,不同沈弃说话了。
倒是沈弃琢磨着赵槐序的话,目光落在金猊的背影上。金猊的表现确实瞧不出半点的异样来,但昨夜正是沈弃助他一臂之力,才叫花炎没能成功夺舍,怕是眼下没人比他更清楚金猊的情况。
看来金猊抽离了花炎的魂体之后,并未失去记忆。
如今却跟什么也不记得一样,倒是会装。
沈弃轻哼一声,跟在慕从云身侧上了无涯峰。
五万灵石
无涯峰上,学宫掌宫、花家人以及黎阳皇室来人齐聚一堂。
慕从云一行被人引入花厅,当先便瞧见了坐在主位上的青年人。约莫三十岁上下,一身绛色华服,肤色略深,五官带着些许异族人的深邃,撑着膝盖大马金刀坐着,看过来的一双眼睛如同鹰隼凌厉。
应当便是赤王姬留。
在姬留左侧,则坐着掌宫姬炀,姬炀下首,则是并不陌生的花震英与花千锦父子。
慕从云一行刚踏入花厅,数道目光便齐齐看来。带着探究打量以及不明意味的目光注视让他本能感觉不适,但这样的场合决不能有半分的露怯,他冷着脸神色无半点波澜,只周身的气势越发冷冽沉凝了些。
抬起眼眸不闪不避地瞧回去,慕从云不卑不亢地向掌宫姬炀行师生之礼:“掌宫。”
至于赤王,他虽是皇子,但一则他并未主动表明身份,二则皇室与西境大宗门之间并非从属关系。黎阳皇室的势力在凡人间或可称王,但在修真界却仍需要各大宗门辅佐,实则更趋近于合作关系。
玄陵作为道门之首,与黎阳皇室亦有往来。掌教与师尊与黎阳皇帝都是以平辈论交。那他面对赤王,自然也无需低一头。
因此慕从云便只做不知对方身份,当先在姬炀右手边的空位坐下。见他坐了,关聆月等人也随之落座。
他们的座位与花氏父子正好面对面,金猊坐下时,忍不住朝那父子俩翻了个白眼,侧脸和肖观音咬耳朵:“真晦气。”
肖观音煞有介事地点头。
师兄妹两人的动静虽然刻意压低,但在场之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自然将金猊这句话听在了耳朵里。
慕从云等人自然只当没听见,花氏父子露出愤怒之色,赤王姬留则若有所思地凝着金猊,唯有掌宫姬炀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出声打破了沉凝的气氛,向慕从云一行介绍道:“这位便是赤王,赤王与羽衣候是旧相识,对羽衣候再熟悉不过。陛下听闻了昨夜之事,才特意叫赤王来做个见证。”
慕从云这才朝对方拱手示意。
赤王回以一揖,目光则全然落在了金猊身上。
金猊被他看得浑身不得劲,故意反瞪了回去。
赤王与他对视片刻。忽然起身走下来:“相貌确实和羽衣候一般无二,就是这性情么……”他话语顿了顿,目光反复扫视着金猊。
金猊不快:“性情如何?”
“性情着实差了十万八千里。”赤王爽朗一笑,语气多有赞誉:“羽衣候贵气天成,行事有度,断然不会这样的……”他斟酌片刻才寻了个合适的词:“肆意。”
金猊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听赤王所言,边上的花震英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有所不知,羽衣候魂体有损伤势未愈,已然不记得从前之事,失忆之人性情大变也是有的。”
“家主说得也有理。”赤王赞同颔首,又坐了回去,询问道:“金道友可还记得自己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