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中闪过刚刚段禛抱着她,磕在她肩头的样子,他已虚弱至此。她离开时推的那下其实并未用力,可段禛却歪倒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纵是再不愿往坏处想,可眼前的现实不容她乐观。
两个时辰后,雨终于停了。
雨水一停,夏莳锦倒是有了方向。她听到山那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那边有河流,而通常水源丰沛的地方,植被繁茂,找到龙芽草的机会也就更大!
是以她拄着木棍,跃过小山,果真看到一条河流。
夏莳锦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急跑几步来到河边,水尤清冽,她先是掬起一捧喝了两口,清爽中还带着丝丝甜意。随后她又洗了一把脸,便赶紧在河边继续找起龙芽草来。
皇天不负苦心人,当夏莳锦从小河的东岸找到小河的西岸后,她终于找到了一株龙芽草!
她仔细回想着段禛的话,与这草一一对应,没有一处不对,这确是龙芽草无疑。且这草最妙之处在于,一但找到一株,便能发现一片。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夏莳锦将这片所有的龙芽草都拔了出来,起先裹在那片巨大的叶子里,很快发现叶子包不下这么多,便干脆脱了自己的外裳,裹成一个包袱,将龙芽草全放进了里面。
要走时,忽地又想起段禛先前说话时声音有些发哑,便又折回河畔,用叶子装满了水一并带回去。
小娘子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捧着盛满清水的叶子,离着山洞还有好几步时就忍不住兴奋地喊:“段禛,我找到了!我找到龙芽草了!”
然而甫一迈入洞口,夏莳锦却猝然傻眼,瞄向地面的瞳仁急剧紧缩!
段禛就趴在洞口,一动不动。
“段禛?你怎么了?”夏莳锦丢下了包袱和水,伸手便去探试段禛的鼻息。
所幸鼻息是稳的。
随后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竟是滚烫!
身负重伤的人,又淋了这么久的雨,还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来,若是还能全须全尾倒也出奇。
不过如今有了药,夏莳锦倒也不慌,只想先将人拖回火塘边去。只要给他换了药,再将衣裳烤干,想必明日就能醒来了。
摄魂
早就听说过昏睡中的人身子特别重, 今日夏莳锦也算是有了体会,她试了几把,连想将段禛翻个身儿都做不到。
最后她翻了翻段禛的身上, 找出那把匕首来,去洞外的岩壁上割了两条藤蔓下来, 系到段禛的腋下, 这才一点一点将人给拖回了火塘边。
先前被夏莳锦充作包袱用的外衫, 这会儿也被她收了回来, 盖在段禛的身上。而段禛自己的衣裳, 则被她褪下挂到了石壁上,由火慢慢烤着,算着应该能在他醒之前烘干了给他换回去。
看着一地的龙芽草, 夏莳锦摸着下巴犯起愁来。
段禛之前只说这草能止血救命, 可也没说是内服还是外敷呀……
思忖了片刻,夏莳锦便做出个万无一失的决定来:内服并着外敷,双管齐下, 总有一头能见效。
决定好,她便开始动手干。
夏莳锦先从段禛的里衣上割下几条布, 拿去洗净,挂在火边烘干。
然后又从一堆石头里挑选出一块有镂隙的,充作石锅,清洗干净后将水倒上, 再将龙芽草放在里面煮。
之后又取了一些龙芽草, 用石头将它们捣碎,涂在段禛的伤口上。这时先前烘的布条也已干透了, 正好拿来裹伤。
上回在画舫上为段禛裹伤的事情,夏莳锦还记着, 但给昏迷中的他裹伤就容易多了,虽身子重些,但她无所避忌,全凭自己摆弄,很快便将他的伤处理妥当。
石锅里的药汁已然煮沸,夏莳锦不怎么会熬药,但她记得大夫一般会说一句“三碗煎作一碗”,于是她不急着将石锅取下,等里面的水一点点变少。
当药汁变浓稠时,她才将锅端下,稍微晾了晾,便打算开始喂药。
可是回头看看平躺在地的段禛,又看看那并不规整的石锅,连着汤匙都没有,这叫她怎么喂呢?
夏莳锦先尝试用叶子来喂,然而叶片太软,汤药太烫,刚要往段禛的嘴里送,就软趴趴的变了型,最后全洒在了他的衣裳上。夏莳锦赶忙又拿帕子给他擦干净。
之后她又寻摸合适的碎石片,然而根本舀不起药来。
夏莳锦一脸为难的看着段禛,手摸在自己尖尖的下巴上,若有所思。要么待药再凉些直接拿锅往他嘴里灌?可他坐都坐不起来,便是真能灌进去,只怕也要呛死他。
最后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俯身自己喝了一口那药汁,而后皱着眉头凑到段禛脸前。
人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先前气都已经渡过了,药也就喂了吧……生死一线,男女之防还是先抛开吧。
夏莳锦将眼一闭,便对上了段禛干涸冰凉的嘴唇,将药汁一点一点送入他的口中。待她撤回身子时,见他喉结滚动了下,不由心喜,总算他还知道咽。
如此折腾了数回,一碗药总算喂完了,夏莳锦也累的躺去一边。
刚刚为了找龙芽草,她走了两个多时辰的路,还要不时弯腰蹲下。回来后又忙着将他拖回来,又捣药敷药喂药的……属实有些撑不住了。
起先她只是想先歇一会儿,之后还要起来给段禛把烘干的衣裳穿回去,不然待他醒来看到自己的里衣被裁切成那样,外衫又不翼而飞,定然又要多想。
可谁知这一歇,她竟直接歇到了翌日天光放亮。
段禛睁开眼,看了看这陌生的地方,很快想起昨日发生的事。转头去找夏莳锦,发现她就睡在自己身旁不远处,不由笑了笑。
这种感觉,他还不曾有过,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心爱的姑娘,而不是陈英。即便处身艰难,倒也不觉得苦了。
不过等段禛咽了一下,突然发现嘴里还真有些苦味儿。他撑着起身,看了眼摆在旁边的那口石锅,里面还有残余的一点药汁,他拿起来闻了闻,果然是龙芽草的味道。
看来这丫头在他昏迷时给他灌了药,可这药明明外敷就可……
不过段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竟果真不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