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二更)
“谢恩?”夏莳锦先是一惊, 随后便想明白了。
那时她和太子一同遇险,官家派了禁军营救,说起来她是沾了太子的光。回来后皇后娘娘娘又赐下来许多名贵补品, 让她和阿兄都好好将养身体。
现下她的那点伤已好得差不多了,照理说的确是应该进宫谢恩。
“哦。”夏莳锦迟疑着应声, 可想着明日兴许会在宫里见到段禛, 心便有些七上八下的, 说不清是期待, 还是抗拒。
仔细想来, 她大抵期待的是段禛这个人,而抗拒的是他的太子身份。
此事刚刚拍了板,就有另一个声音响起:“父亲, 明日儿子也与你们一同进宫。”
夏莳锦转头, 见夏徜竟然来了,于是赶紧将坐姿端正,把撑在下巴上的手放下。也不知是为何, 这会儿见到夏徜,让她竟有几分拘谨。
她的小动作自然也收入了夏徜的眼底, 同时也有一缕落寞情绪掠过,夏徜匆匆收回停在妹妹身上的目光,转而向父亲母亲见礼。
“父亲,母亲, 今日府医来把脉时说儿子身体已无大碍, 不必再有避讳。”
孟氏展露出个笑脸,伸手招呼:“徜儿快来母亲身边坐, 你来了就好了,刚刚你父亲还愁这一家人没个一家人的样, 桌上的筷子越摆越少!”
夏徜在孟氏的左侧坐下,与坐在孟氏右侧的妹妹正好坐了个正对脸儿,他极自然的问起:“阿莳额头上的伤可好彻底了?”
问这话时,夏徜已在认真扫量夏莳锦的额头。
“嗯,都好了。”夏莳锦不自在的摸了下自己额头。
夏徜薄唇带笑,目光却沉凝,说不清究竟是喜,还是不太高兴:“看来太子殿下命人送来的玉容膏果然好用。”
听他提起段禛,夏莳锦的心突然一跳,而后莫名红了脸颊。不过当她抬起目线对上阿兄清冷的眸子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阿兄对太子恭敬的表面下,藏着某种敌意。
不过这种细微的感觉只在他二人之间蔓延,夏罡和孟氏自是未看出,夏罡笑着夹菜,说道:“正好,明日进宫谢恩时还可顺道谢过太子殿下的赐药。”
夏莳锦清楚的看见,父亲说这话时,夏徜的脸色变了几变,唇边挂着的那抹敷衍笑意也终于挂不住了。
夏罡又道:“不过徜儿,你这病才刚好,倒也不着急进宫,不如再休养上几日,殿下不会怪罪。”
“不必了,父亲放心,儿子的身体自己有数,确实已无碍了。”
夏罡没想他会如此坚持,妥协地点了下头:“那就随你。”
饭毕,夏莳锦照例去前院的秋千架下玩耍消食,阿露在后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推着她,水翠则捧着果子在前面不时投喂。
夏莳锦咽下一颗葡萄,心事重重地问起:“你们说,如果有一对感情一直很好的兄妹,突然有一天发现他们其实不是亲兄妹,那会如何呢?”
阿露双眼豁然睁大:“小娘子说的该不会是您和大郎君吧?”
不等夏莳锦说话,水翠就赶紧过去捂上阿露的嘴,提醒她:“阿露你在瞎说什么?这要叫侯爷听见了不撕烂你的嘴?!”
阿露起先还没明白为什么侯爷会撕烂自己的嘴,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她刚刚的话,岂不是等于在说侯爷戴了绿帽子?!
后知后觉的阿露皱着眉头懊悔不已:“哎呀奴婢这嘴……娘子莫怪!”
“行了行了~”夏莳锦对此也不过是付之一笑,解释道:“我说的其实是话本,正巧昨晚翻到这儿。”
“原来是话本?”阿露放宽心的说道:“奴婢以前听过类似的戏文儿,一对兄妹自小一起长大,哥哥考中了状元,结果却发现他二人根本不是亲兄妹,原来哥哥是还在襁褓时被捡回来的!”
“然后呢?”夏莳锦脚尖儿在地上轻轻一勾,停住了秋千,转头认真的看着阿露。
阿露巧然一笑:“然后啊,那妹妹就变成了状元夫人!”
夏莳锦脸色猝然一僵,不高兴道:“你这都看的什么胡诌八扯的戏文儿!”
“如何就胡诌八扯了,再说哪家的戏文儿不是胡诌八扯写出来的?”夏徜的声音陡然响起,夏莳锦侧头看见他时,双眼睁得像一对儿铜铃。
夏徜月下信步一般走过来,瞥了眼水翠端的果碟:“方才晚饭时你家主子吃了不少鱼虾,这时吃葡萄不宜克化,去换些柰李梨子之类。”
水翠应“是”离开后,夏徜又吩咐阿露:“眼看就要入秋了,夜里凉,你回去给你家娘子拿件绸披来。”
眼看着夏徜三言两语便支走身边两个丫鬟,夏莳锦不免有些介意:“阿兄这是在做什么?”
“倒是我想问你,在做什么?”夏徜理直气壮,半分不让。
四目对峙,夏莳锦不喜坐在秋千平白矮人一头,可下了秋千站直立了,却发现还是矮夏徜一头。扭过头去,不满的问:“阿兄这话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已做好决定,不做太子妃了么?”
夏莳锦心微微一颤,然后转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夏徜:“我现在也没有想做太子妃啊。”
“你真当我这个做兄长的看不出你的那点儿心思?适才父亲提及明日要带你进宫时,你没有小鹿乱撞?我提及玉容膏时,你没有面泛羞赧?”
夏徜的语气透着咄咄逼人,而夏莳锦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自小到大阿兄宠惯了她,这副嘴脸叫她如此陌生。顿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酸意顺着眼眶曼延……不过就在她快要哭出来时,她蓦地憋回去了。
差点忘了,她若哭,某人今晚便别想睡好觉了。
夏徜眼看着她眼中凝了水气,又很快压下,她虽没哭,他却也犯起了自责:“刚刚是我不好,不应该那样斥责你。”
夏莳锦忍下泪意后,便是一副倔强模样,咬着下唇,大有赌气之意:“就算我会因他心乱害羞又怎么样?对他动情,难道就必需要当他的太子妃么?”
原本已有服软之意的夏徜,在听了这句话后,胸腔内的无名火陡然又烧灼了起来,伸手钳住夏莳锦的腕子:“你何时开始对他动的情?是不是在山谷里,还有什么事是你没说的?”
夏莳锦拼力挣脱,力气却始终不如他,最后恼道:“你弄疼我了!”夏徜才终于回过神儿来,松开了她。
夏莳锦未再同他多说什么,转身跑回了倚竹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