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2/2)

夏莳锦露出个笑脸,的确有了武婢能叫她安心许多。

洗漱后,她便去花厅用早饭,用饭时听父亲说起一事。原来是官家昨日在朝堂上提起太子收复赵地的功绩,又加之三个月后太子便要大婚,是以下了道赦令,同时也加开了恩科,时间就在明年的二月。

起先夏莳锦觉得这两件事同自己也无什么关系,不过没过几日,她便收到了洛阳的来信。

“阿筝要来汴京了!”夏莳锦双手展着信,眼角眉梢皆是欢喜之色。一旁的水翠和阿露闻言也很是高兴。

林筝是夏莳锦在洛阳时从小到大的玩伴,最亲密的手帕交。

雪仗

今晚虽未像前几日那般下雨, 但冬夜里的风还是打着呼哨不断拍打着窗棂,叫人听了不怎么心安。

夏莳锦坐在绣墩上,托腮望着小圆案上的一簇明火, 眼珠久久未动,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水翠瞧她出神, 也未出声搅扰, 只默默铺好了被褥, 又转身去外间取东西, 不一时便带回了一根胳膊粗的木棍。

夏莳锦这才回了神儿, 纳罕地瞧着水翠:“这是做什么?”

“娘子,听说那个贺畜生今日已能到翰林院上值了,看来伤已好得差不多了, 如今倚竹轩里虽多了四名武婢候命, 可咱们也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他又起妖蛾子!”一行说着,水翠掂了掂手里的木棍, 倒是显得颇有气势。

夏莳锦不由失笑,“放心吧, 就算他贼心不死,也不是那几个武婢的对手。”

那晚的惊险一幕夏莳锦虽未告知父亲母亲,但也旁敲侧击的打听了打听,贺良卿翌日果真告了假, 并未去翰林院, 且这假一告便是十日,想来那两刀伤得他不轻。

水翠将棍子放到榻边随手便能摸到的地方, “有备无患嘛。”

又往外瞧了瞧,便接着劝道:“娘子, 今夜风大,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奈何夏莳锦傍晚时吃了两杯茶,这会儿并不觉得困,她起身走到书架前,准备挑上几册话本上榻慢慢看。

书架临着窗,夏莳锦发现不知何时窗外的疾风转小了,但拍打窗棂的动静仍然有,只是极其轻柔,像是蒙蒙细雨柔柔的摩擦。

“又下雨了不成?”疑惑着,夏莳锦轻轻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儿,向外望去。

之前泼了浓墨一般的夜,这会儿竟有些白亮起来,不过映亮这夜幕的不是月色,而是雪。

窗外雪絮莹白,琼华一般纷扬飘降入院中,落在地上,竟已薄薄地铺成了一张毯子。

“下雪了……”夏莳锦一时激动起来,双眼似星子一般闪亮,将窗子整个推开,人就像个小孩子:“今冬的初雪!”

要知道入冬这么久了,汴京城都未落过一片雪,她本以为今年不会下了,却不想在这个深夜就这么不期然的出现了。

水翠也跟着诧异惊喜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抱来斗篷给夏莳锦披上:“娘子,小心着凉。”

夏莳锦裹着厚厚的斗篷,久久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雪一片一片落下,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只是喜悦之余,仍有丝丝遗憾。

小时候在洛阳老家时,举凡下雪,她必会同阿兄去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玩得好不畅快。可打从她及笄后,这些事便都不能做了。

儿时那些肆意妄为的日子,随着她搬来汴京,也都如老家的一草一木那样渐渐离她远去了。就连曾经亲密无间的阿兄夏徜,在心事戳穿后,如今也有些形同陌路,每日早出晚归,已许久不曾在一起用过饭了。

起初夏莳锦觉得倒也好,免得坐在一起尴尬,可久了又觉得有些难过。这个兄长,她大抵是真的失去了。

思绪飘远间,风已变了向,裹挟着雪花灌入窗内,落在夏莳锦的脸上,凉丝丝的。水翠先反应过来,赶忙关了窗,“娘子,雪大了,还是去睡吧?”

夏莳锦点了点头,去到榻上,开始翻手中的话本子。

其实这些话本子早已被她翻遍了,只是除此之外确实也没有其它消遣的事可做,针黹刺绣她已试过,实在是拿不出手,至于其它,也就更没有让她有兴趣的事了。

夏莳锦就这么侧身靠在软软的引枕上,翻了几十页后却还是没有困意,此时夜已深更,她又朝窗牖的方向瞟了一眼,也不知外头的雪势如何了,院里的地上是不是已堆了厚厚的一层雪?

正巧这时,“啪啪”两声响起,与先前风雪撞击窗户时不同,像是有人将石子砸到了窗牖上,又很快落到地上。

这下不只夏莳锦警惕起来,搁了手中的话本,就连水翠也起身握住先前竖在榻前的那根木棍,铜铃似的一双眼瞪着窗户,做警戒状。

“该不会是贺畜生真的又来了吧?奴婢去将武婢唤来!”水翠小声说着,便趿上鞋子下了榻,往外间去叫人。

夏莳锦虽则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那晚的阴影仍笼罩在心头,贺良卿这人的举止早已超乎了她的想象,她也不能以寻常人度之,是以此刻的心的确也有些许悬着。

就在水翠出屋之时,那窗子又响了一声,比先前还要清脆,似是投石子的人已近到了窗前。这叫夏莳锦心中一震!

她略有几分慌张地起身下榻,抱过被水翠放在一旁的那根棍子,蹑手蹑脚上前。快走到窗边时,她先给自己撞了个胆儿,扬高了声量掩饰内心的慌张:“谁?!”

“我。”

沉稳淡定的一个字从窗外飘进来,夏莳锦绷紧的心头骤然一松,眉头却又皱了起来,一副极不理解的样子。

这时水翠已带着几个武婢气势汹汹地回来了,一个武婢上前开窗,其余三个则举起刀枪棍棒,面带杀气。

夏莳锦开口说了句“等等”,然而却是迟了,窗牖已然洞开,修长的男子身影顿时映入眼帘,水翠及一众武婢皆惊呆。

“太、太子殿下……”

外间的大雪初停,一轮玄月高挂天际,将檐顶和地上的雪映出一片圣洁的清辉来。身穿霁青锦袍的男子,披着一领玄裘立在雪地上,注视着屋内的情景。

依照大周朝的老例儿,打从官家赐婚的那一日起,太子就不能私下再约见未来的太子妃,若是两人私下里见了,不管谁起的头,最后受人指点非议的必然都是女子。是以这许多日以来,段禛都在艰难忍耐着。

然而今夜落了雪,东京的初雪,却叫他再也忍耐不住了。

若在平时,段禛大可等天亮后再来约夏莳锦外出赏雪,可既然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便只能趁夜前来。这个时辰见上一面,是没有人会知道的。

可段禛却没想到,像以往那样拿石子轻叩了两下窗,竟引来这般兴师动众的场面。

一双剑眉微拧,他扫视一圈水翠并那几个杀气腾腾的武婢,最后目光落在手里犹握着棍子的夏莳锦身上,“我只是想来陪你赏个雪。”

夏莳锦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水翠则赶紧拉着几名武婢行礼后,应景识趣的退下,生怕惹恼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