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这才松了一口气, 目光如矩, 盯着陶南风:“你怎么知道会塌方?”
陶南风站在萧爱云身后, 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头一耸一耸的模样, 心中又恼又气。
恼的是自己挖洞的技能还不娴熟, 没有及时发现红点、红线是塌方警示。
气的是自己总想低调, 不愿意显露本事, 结果害得朋友差点被石头砸伤。
面对向北的询问, 陶南风没有再藏拙, 挺直腰杆, 认真地看着他:“挖隧洞, 我懂!”
“你懂挖隧道?”吓得够呛的杨工稳住心神,看着身材修长纤细的陶南风,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她不是个高中毕业生吗?怎么连挖隧道都懂?
“是的,我懂!”陶南风点头。
向北知道她话少,但有一说一、从不打诳语。他脑中忽然闪过昨天看到她在石头上挖出的深洞,心中蓦地一动。
或许,这姑娘真的会挖洞。
不是小打小闹、在石头上雕花绣朵,而是在基建项目里开隧道、挖涵洞。
她不是毛鹏以为的富贵花,也不是知青中的娇小姐,她是一块藏在石皮底下的璞玉,稍一雕琢便能绽放光彩。
向北指着山洞问:“陶南风,你能提前判断土方坍塌?”
陶南风双眸闪亮,再不掩藏自己的能力:“是的,我能!刚才我分神了,半分钟之前才发现异常,以后不会犯这样错。”
既然挑起这个担子,那就努力做到最好。陶南风目光坚定,双手放在身侧,身形站得笔直。
这一刻,她选择主动承担。
萧爱云的哭声渐渐停止,听到陶南风的话,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陶南风的小臂,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哭腔:“我,我相信你!”
在萧爱云心目中,陶南风谦逊低调,她说懂,那就是真懂。
当初她说只懂一点建筑,结果不仅会画图,还带着大家一起盖好了砖瓦房。现在她说懂得修隧道,主动提出由她来指挥,如此笃定的语气说明什么?
——修隧道,陶南风很内行。
乔亚东与魏民几个对视一眼,站出来说话:“陶南风,我们相信你。”
其余几个老队员有些犹豫,拍打着身上的黄土、碎石屑,目光在向北、杨工脸上逡巡。
杨工一脸肃然,摘下头上戴的蓝布帽子,面对众人深深一鞠躬。
“是我犯了经验错误,以为这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壁承载力强,横向拓宽一米不会有危险。差点害得大家丢了性命,非常对不起。”
众人见他如此正式地道歉,慌忙扶起杨工。
“不怪你、不怪你。咱们什么仪器设备都没有,全靠眼力、经验来判断开挖方向和深度,本来就不容易。”
“对呀,杨工你别这样,这不大家都没事嘛。”
“都是为了加快修路进度,不怪你。”
杨工再对着陶南风鞠躬:“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提醒,恐怕……”话未说完,一阵哽咽,这个四十多岁的技术员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陶南风忙侧过身,不肯受他这个礼。
向北将杨工扶起:“莫内疚,人没事就好。”
杨工站直身体,喉咙口似乎被什么塞住,张了几次嘴都发不出声音,半天才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陶南风你若是真懂,就带领大家继续挖吧。”
向北扫一眼还在犹豫的修路队队员,沉声道:“陶南风示警有功,升任修路队副队长,大家同意吗?”
“……”两个多月前刚刚加入修路队,陶南风这么快就升官了?老队员们都是二十几岁年富力强的小伙子,哪里能服气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来当老大?
陶南风摆摆手:“我只懂挖隧道,修路队的其它事情并不懂。副队长就不当了,只是请大家在挖隧道的时候听我指挥就行。”
毛鹏松了一口气,向北当上场长之后,他正准备提拔小弟耿辉当副队长呢。
向北却没有笑,面容严肃,脸上伤疤微动,看着毛鹏:“刚才陶南风示警,你为什么不动?”
毛鹏心虚,不敢看向北。
向北的声音突然提高:“你是队长,安全第一的道理,难道不清楚吗?哪怕你不信任陶南风,但人命关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第一次听到向北训人,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全都眼观鼻、鼻观心。毛鹏身处怒火中心,向北的话仿佛一根绳子抽打着自己的灵魂,羞愧难当。
他知道安全第一,修隧道随时都会有塌方危险,但他当时吓得连话都不会说,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向北目光从每位修路队队员们脸上掠过,似蜻蜓点水,却锐利无比:“我们是一个团队,要尊重每一位队员。队长也好、副队长也罢,都是为大家服务,不存在什么领导、下属之说。”
说完这一段话,向北走到陶南风身边,大声道:“陶南风能力突出,从今天开始担任副队长一职,开挖隧道由她指挥,听到了吗?”
向北身形高大,修长纤细的陶南风站在他身边,似修竹与青松相依相伴,有一种奇妙的和谐美。
萧爱云与乔亚东这帮知青挺直了胸膛,兴奋地叫道:“听,到,了——”
毛鹏这一刻感受到浓浓的压力,抬头看着向北。
向北目光威严,再次重复:“听到了吗?”一股煞气自他身体喷涌而出,这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所历练出来的杀气,也是带队厮杀所锻炼出来的威压。
毛鹏迅速立定,目光坚定,大声道:“是!”
见队长听从安排,所有修路队员都一起回答:“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