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守信不想在这里再停留半秒,他只想领着自己的女儿离开这个是非地。
清清净净在大学校园里做学问,陪着女儿养胎,看着小外孙孙出生、一天天长大不好吗?何必在这里惹闲气。
验收
黄家发看陶教授动了真怒、准备撂挑子, 忙笑着打圆场。
“陶教授莫生气、莫生气,竣工验收是大事,您可不能走。钱工说话是不像话, 我们一起批评教育他。”
范雅君感动陶守信对女儿的爱护, 上前劝道:“陶教授您是五号楼的设计负责人,不能走啊。南风身体好,哪怕怀孕了依然不影响行动。她既然想参加验收,您就让她有始有终吧?”
陶守信听到这一句“有始有终”有所触动,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陶南风。
甲方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说话。
刘红兵瞪了钱立鸣一眼:“领袖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钱工不尊重女性应该批评。陶教授带来的人,想看就看、想来就来, 你多什么嘴?赶紧道歉!别耽误了正事。”
钱立鸣只得道歉:“陶教授对不起, 是我钱立鸣说错了话,不应该阻止您这位学生挺着大肚子到现场来验收,我错了!您请您请……”
钱立鸣根本就不怕陶守信离开。一个大学校园里的教授专家离开, 既不影响验收结果, 又不耽误甲方打款, 他怕什么!
只是大家都是基建行业的人, 抬头不见低头见, 没有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这么多人批评教育, 钱立鸣只得暂时低下头, 嘴上认个错又不少块肉, 是不是?
因为有恃无恐, 他嘴里说着我错了, 话语与眼神里却依然带着浓浓的不屑。
他的眼神彻底激怒了陶南风。
她站在陶守信身后, 淡淡一笑:“你还真得感谢我挺着大肚子来验收, 不然……五楼、六楼走廊栏杆的质量问题谁能发现?”
钱立鸣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赞美, 陡然听到陶南风说有质量问题,顿时就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我们这是示范工程,质量杠杠的,什么问题都没有。你就站在楼下这么一看,连五楼、六楼都还没有上去,就敢大言不惭地说有质量问题,简直是可笑!”
陶守信力挺陶南风,冷声道:“正因为是示范工程,是毛巾厂几百名职工翘首以待的宿舍楼,所以质量就是生命。
我这个学生莫看年轻,却是农场基建科科长,主导修建了十几个建设项目,经验丰富得很。只需一眼,便能知道哪里有质量问题、哪里有安全隐患。
如果你们不想出人命,最好还是重视一下,找人来鉴定一下4号楼五、六楼的栏杆。”
钱立鸣忽然想起一件事,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身后施工队的工长姚勇凑到他耳边,悄悄说:“4号楼五楼、六楼的水泥栏杆当时是仇志那小子进的货,不会是……”
钱立鸣眼珠一转,嘴硬道:“去啊,你们找人鉴定去。我们施工队规范施工,怕什么!”
反正栏杆都是预制构件直接安装,实在不行更换就好,也不怕甲方找人鉴定。反正验收嘛,找问题也正常。
陶南风道:“也不必找旁人鉴定,我来就是。”
说完,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她抬步向上,很快就到了五楼。
她健步如飞,身后一群人追得气喘吁吁。陶南风一口气走到五楼的楼层平台,转过头居高临下看着钱立鸣,嘴角挂着一个嘲讽的微笑。
钱立鸣竟然看懂了!
她在嘲笑自己:你连一个挺大肚子的孕妇都跟不上,还好意思让孕妇不进施工现场?
钱立鸣胸口堵得慌,抬着手指遥遥指向陶南风,有心骂几句吧,她目光凌厉而冷静,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把他就在嘴边的脏话逼了回去。只得在心里暗骂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哼!
陶南风待所有人都上了五楼,发现脚底的小红点并没有出现,觉得很奇怪。难道只有二楼的楼板施工有问题?
陶南风一边寻思,一边走到栏杆前,肚子有点大,弯腰不便,她微微下蹲,伸出右手,握住一根栏杆。
范雅君经常走现场,身体素质比一般女子强健,没想到竟然赶不上陶南风,她喘着粗气站在五楼平台,正看到陶南风右手握住栏杆。
纤纤秀手、莹白如玉,皓腕似雪、圆润可爱。
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秀气的手。
众人正在疑惑陶南风准备如何鉴定之时,陶南风右手微微使劲。
手指内扣,一股力道喷涌而出。
“咔嚓!”一声脆响,栏杆应声而断。
十几个围观者瞪大了眼睛,同时发出“哦——”的一声。
钱立鸣的一颗心差点蹦出喉咙口,大声道:“你要干什么!”
陶南风右手拿着断口齐整的栏杆,慢慢站起身来,将断口展示给众人看:“这就是我的鉴定结果,这批预制栏杆是残次品。”
她的声音轻柔,那是暴风雪来临之前的平静。
钱立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姑娘怎么敢!她上来一把就折断了栏杆!
毛巾厂的领导愤怒至极,盯着基建科科长刘红兵便骂:“你们这是搞的什么示范工程,啊?栏杆一碰就断!将来要是职工住进来,一不小心碰到,岂不是要出人命!你们基建科到底是怎么监督现场的!”
刘红兵被领导骂,便转过头一把拖住钱立鸣:“你们施工队是怎么回事!怎么进这样的残次品?”
钱立鸣有些不信邪,弯下腰也想学着陶南风的样子掰一掰。可惜无论他怎么使劲,栏杆动摇不了分毫。
陶南风笑了:“你那力气不行,连我这个孕妇都不如。”
今日仇,今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