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们不远处,裴陌和宁阳初正在低声说话。这个描述也不甚准确,他们在争执,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激烈。“……你是不是疯了?”宁阳初难以置信地盯着裴陌,他和裴陌都穿着素黑色西装,胸前还带着白花:“你让我搬进你家?”宁阳初的气质和温絮白迥异,他是那种天生会发光的年轻人,俊朗帅气,身形高大健硕,是泳坛人气正旺的天之骄子。这是在葬礼上,宁阳初不方便和裴陌动手,却显然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你让我现在搬进去?温絮白才出事几天!温絮白——”裴陌的神色很冷静,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淡漠生冷:“我已经叫人清理干净了。”“你介意?”裴陌看着宁阳初,又补充,“他不是那种人。”宁阳初几乎被他气得发笑:“……哪种人?”“怨气横生,化鬼作乱。”裴陌问,“你怕这个?”这话说得有些神神叨叨,但考虑到场合是葬礼,倒也不算太过荒唐——毕竟这原本也是葬礼的用处。活着的人是用不着葬礼的,葬礼做给死了的人。消怨气、化执念,往事种种,烟消云散。裴陌说:“他不会变成鬼,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来管我们。”庄·正在变成鬼·不得不管·忱:“……”宁阳初听着裴陌的神叨,他实在气得要命,终于笑出声来:“我介意?裴陌,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种人,你是不是觉得,温絮白这个人没有感情、不会难过、不会疼……”他从未这样顶撞过裴陌。听到这些话,裴陌的神色沉下来,视线有些冷。可宁阳初却不管他,只是自顾自地一口气说下去:“我和温絮白没有仇,我们聊过天,他给我讲过,他有他自己的计划……”理论上,宁阳初和温絮白该是针锋相对的。但没这个必要,温絮白和裴陌没有事实上的感情,也没有事实上的婚姻关系,他们只是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人。等裴陌足以反抗裴家,他们就会离婚。温絮白没有温家的继承权,在这件事里能帮得上的忙不多,还为此向宁阳初道过歉,又解释了自己的计划。他解释得很认真、很诚恳——宁阳初承认,自己在网上鬼鬼祟祟地找到温絮白,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旁敲侧击,想要弄清这两人真正的关系。可那天晚上,聊到后来,宁阳初把这件事全忘在了脑后。……
他和温絮白聊了一整个晚上,没有多少内容和裴陌有关。聊到最后,反正身份已经暴露得底掉,宁阳初懒得打字,索性破罐子破摔,和温絮白打了语音电话。温絮白给他讲自己的计划,讲自己要把病治好,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然后跑出去到处旅游——温絮白很擅长摄影,却一直只能给别人修图剪视频,亲自拍的照片很少。温絮白想去拍照,想去看火山和戈壁滩,想去跳伞和骑大摩托车。这人看起来分明安静斯文,宁阳初半点没想到他有这种雄心,差点惊掉下巴:“你还想骑大摩托车?!”温絮白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声咳嗽,含糊着要把话题岔过去。宁阳初是真觉得这人太有意思了,他年纪轻,从小就被挑进游泳队,扑腾了二十年,心性比一般人更直率:“别打岔……你要骑多大的摩托车?你骑过海上摩托艇没有?”温絮白当然没有骑过,这场病把他困在方寸之内,病情严重时,连出行都只能靠轮椅代步。温絮白犹豫许久,小心翼翼地开口,请教宁阳初,海上摩托艇是不是很好玩。宁阳初在另一头笑得打滚——这样一个问题,叫那个人前永远温文尔雅、和风细雨的贵公子温絮白问出来,简直幼稚到家,人设只怕要崩到北大西洋。“我会骑。”宁阳初放下戒心,彻底把温絮白当了朋友,“等你身体好了,要不要去海边玩?我家就是海边的,我带你去踩水,抓螃蟹。”他算是弄清楚了,裴陌不喜欢温絮白,温絮白也根本不喜欢裴陌。他要拿这个秘密敲诈温絮白,胁迫对方陪自己聊天——谁敢相信?温絮白!喜欢大摩托车!温絮白笑着答应,又提醒宁阳初,早些休息,以免影响明天的比赛。电话的另一头是个耐心温柔到极点的兄长,嘱咐宁阳初,不要玩得太晚,专心比赛。宁阳初躲着教练偷出来的手机,好不容易聊得开心,却也知道比赛重要,只能意犹未尽同温絮白道了别。……地有了感情……但裴陌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照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