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的能力挺广泛。庄忱试着飘了飘,把少年的温絮白扛到了最近的山上。倒空了身体里装着的所有难过、所有伤心,所有刺进去的荆棘毒刺、冰碴冷水以后……这个孩子也轻得像是只鬼了。十二岁这一年,温絮白其实无数次想过结束。这的确是一种分支,一种考虑到以后的路有多辛苦……或许尚且算得上不错,至少足够轻松和安宁的分支。系统把安全带和主绳套在温絮白的身上。它把金牌的绶带也拉起来,往少年的温絮白身上套,镁粉袋已经被洗得很干净了,倒不出镁粉。睡着的少年戴不上金牌、承不住安全带。一阵风过来,影子就要散了。他们坐在半山腰的观景台,夜色如水,头顶就是繁星。“还能活得更久,长得更高。”庄忱问,“有没有兴趣?”庄忱想了想,补充第三条:“变得更帅。”——系统保证,在听到第三条时,十二岁的温絮白那颗原本已经寂静了很久的心脏,就跟着跳了一下。“能把病治好。”庄忱翻了翻设定,“抓紧点时间,还能赶上瑞士的比赛……”十二岁的温絮白在这句话里飘起来了。系统:“……”被抓着的金牌:“……”少年仍苍白的面庞上泛起微红。他的身体分明已经半透明,随时都可能因为一阵风散去,彻底再什么都不剩……可到了这时候,他的眼睛却还是止不住地微亮。他只差一步就能解脱,却又因为实在完全期待、期待到根本舍不得放弃这种可能,鼓足了勇气,慢慢飘回庄忱面前。少年的鬼魂有点局促地小声问:“可以……可以这样吗?”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想还魂就能还魂,想把病治好就能治好吗?“可以。”庄忱说,因为这是故事的备份,所以设定没那么难改,“用不用再给你改高五公分?”十二岁的温絮白在这句话里愣住,随即笑出声。他的脸完全红了,半透明着轻轻摇头,胸口慢慢起伏了几次,把手交给长大后的自己。他咳出了那些血,于是身体里的伤口不疼了,也不再难过,变得很轻松。这种轻松太过难得,他很久没这么舒服过了,其实很想好好睡一觉。但比起这个……他还有更想做的事。他还有比睡觉更想做的事。他想治好病,去瑞士,去那场差一点就会错过的比赛。他想拿金牌。他想长大。
……所以庄忱帮他长大。十二岁的温絮白,像青竹、像雪压不住的小柏树,稍微有人扶一把,自己就把肩膀挺直。系统给他买了个大背包,温絮白就格外郑重地鞠躬道谢,把最宝贝的装备、最宝贝的金牌,全仔细整理好,分门别类地放进去。他身上带着自己的全部证件,带着手机,邀请函是邮件发来的电子版,不需要原件。他把大背包背在身上,他们这就能走。“这就走吗?”庄忱问,“不再准备点什么了?”温絮白用力摇头,漆黑的眼睛里透出亮色,那是种云遮不住、雾锁不住,星辰似的亮。庄忱就把手给他牵——这个体验对十二岁的温絮白太陌生了,少年几乎是愣了半晌,才小心地牵住那只手。“等天亮了,我就会变透明,还会飘起来。”庄忱陪他下山,提前提醒,“别害怕。”少年温絮白摇头,犹豫了一会儿,又试探着轻声问:“那么……”庄忱没听清:“什么?”「伊利亚的皇帝死了, 很年轻,听说只有二十三岁。」「我看到那些人了,怪不得。听说他傲慢、吝啬、孤僻, 性情古怪, 而且生来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