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日新月异,新车的内部件设计跟过去不一样了,要求更高,就连外头补漆也不能弄个补丁随便一喷……凭着过去那仨瓜俩枣的手艺,修车厂也就开不下去了。司机这才关了厂子改了行,拿着积蓄买了辆不错的车,来跑这种商务租车,平时用另一辆跑出租。商南淮靠在后座,听司机说这些,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记得沈灼野也会修车……修得还不错。这点还上过热搜——当时沈灼野演了部赛车题材的电影,邵千山致力于给他打造刻苦人设,把沈灼野扔去集训了三个月。有名的豪门车队,眼睛长在脑门顶上,谁来了都不给面子,何况一个就为了蹭点热度,硬挤进来什么都不懂的小明星。狗仔娱记第一次去偷袭,想拍沈灼野被骂惨的画面,发现沈灼野在蹲着看修车。第二次去偷袭,沈灼野在一辆修了两天没找出问题的车边上,尝试提出意见,帮大工修车。第三次……沈灼野在和大工一起修车。后来娱记都疯了,豪门车队也相当豪爽且敞亮,在三个月后开了高薪撬人,想把沈灼野挖走去队里专门修车。……这些事在当时,就是说来叫人一笑而过的段子,很少会有人特地在意。“您别多想,我们不是来批评谁的。”助理那边也在和司机解释:“我们是来参加节目,在找住处。”助理解释:“跟您打听的人,和我们商老师是朋友。”这话助理说得其实亏心——商南淮和沈灼野要是朋友,那这世界上可能就没有对家了。但商南淮做的事,又的确叫整个工作室摸不着头脑。真会有人为对家做到这一步?助理这边心思复杂,司机倒是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人家,连忙道歉,又试探着问:“……要找住处?”司机倒是有空着的房子,上一户租客刚搬走没多久,长租短租都无所谓,反正放也是放着。就怕大明星不稀罕,毕竟这种地方,条件好也好不到哪去。助理回头看了看商南淮,见他低头玩手机不说话,就差不多明白了意思:“先去看看再说。”司机松了口气,不迭答应着,修改乘客后台定位,抬手拨了转向。房子的条件的确还不错,至少比招待所宽敞,也收拾得干净整洁,胜在视野很好,后面就是一片看不见头的田野。助理搜了搜地图,这地方离钢厂也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县上唯一的初中也在这附近。都是和拍摄有关的取景地,到时候去哪都挺方便。
房子的事也就差不多这么谈妥了,助理给得价格很不错,司机喜笑颜开,正要掏笔签个简易合同,那几张纸就被商南淮按住。“这事先不急。”商南淮说,“我还是想跟您打听一下。”商南淮开门见山:“我跟沈灼野关系不错,一会儿想去他家看看——您认识他家在哪吗?”司机愣了愣,看着他。这种视线让商南淮又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司机已经迟疑着开口:“他……这话怎么说呢。”司机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因为沈灼野的确在这儿长大,但这里也的确没有“沈灼野家”这种地方。沈灼野是叫人抱养的,后来那家人生了自己的孩子,就把他赶出来自生自灭,再没多久,那家人就搬走了。那以后,沈灼野就没家了,在哪打零工包吃包住,就住在哪。要是住在哪也能算家的话……那么硬要说,他们现在正谈的这房子也算一个。“这儿?”助理有些错愕,“就这间房吗?”司机的神情有些复杂,粗糙的手指反复搓着袖口,沉默了半晌,才用力抹了把脸。“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司机盯着墙下的踢脚线,“就这么大点的破地方,一条街通到头就走完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实话,这房子之所以好租,就是因为有人好好收拾过它。有那种不开窍的野小子,搬进一个地方,就兴高采烈、小心翼翼地从门收拾到窗户。重新刷墙铺地脚线,重新换门换窗框,重新刷漆——甚至扛了一堆废旧地板回来,拿高压水枪一个人刷了一宿,弄得干干净净,重新打蜡,跟新的一样。沈灼野并不是学什么都快,而是学什么都拼命,因为他要抢时间。抢在下次被赶出去之前,学得又厉害又乖,把该收拾的全收拾好……说不定有人心一软,就不赶他走了。沈灼野每天跟着学,攒了钱收拾好住处,就继续攒钱去网吧反复看教学视频,很快就比老板更会修车。有他在的时候,厂子里生意其实是好的,有些不好修的车都愿意送过来。沈灼野手脚勤快,厂子里被他打扫得干净利落,掉漆的字重新刷上,场地一尘不染,很容易招客人眼缘。多破烂、多零碎的车,沈灼野也肯修,修好了又给人家洗干净,重新弄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但好景不长……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偷钱的小混混来了修车厂”这种消息就传开了。沈灼野辍学以后,名声一年比一年更差。有这么个现成背黑锅的,那些真正的混混、惯偷,当然乐得往他身上推,甚至故意到处叫人传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