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许久没有发病了,居然还会发病,竟还在这个时候。
五脏六腑如同被刀绞一样开始疼痛。
萧闻璟解开额头上的压魂,小心翼翼戴在了阮灵萱的头上。
这是当年沈侯爷为保他性命特意求来的,无论上一世的缠绵病榻,还是这一世的幸免于难,他都没有摘下来过,仿佛已经成了他的血肉,是他身体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他从未求过天地鬼神,可却在这个时候,期盼众神知他心意。
大婚
一夜无眠, 直到外面鸟叫声响起,萧闻璟才勉强合上眼,然怀里一直昏睡的人却忽然挣扎动了一下。
他猝然惊醒, 扶起她, 上下打量,声音稍急道:“绵绵你怎么了?”
昨夜她屡次体温攀高, 让他心如悬石, 就怕她高烧不退会引起其他病症, 山洞物资匮乏, 他只能多次用布帛沾了冰冷雨水为她降温。
到了早上她已经气息平稳,体温趋于正常,可他的心始终没能彻底放下。
在他的紧张着急之下,阮灵萱缓缓睁开眼, 就像是刚被惊醒的人,甚至还迷迷糊糊抽出一只手搭在自己额头上,浑然忘记了自己的伤痛。
“没事, 就什么东西烫了我一下……”
她指尖刚触到额心上的那枚翡翠石, 翡翠石猝然碎裂, 从两人的视线里散坠下来, 犹如陨星摇曳着余灿。
什么碎了?!
阮灵萱看着散落在身上的熟悉石头,一时愕然,抬眸看见萧闻璟额头上空空荡荡, 那条压魂坠子不在他的眉间,指左右摸索,一条细链子被她指尖拨动。
是昨夜萧闻璟给了她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忽然就碎了。
阮灵萱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觉得浑身酸软,提不起劲, 脑袋里更是浆糊一团。
她昨天是受了伤……然后他们到了山洞躲雨,再之后她就记不清了。
这一夜是萧闻璟照料了她。
她虽然迷糊,可是状态却明显大好。
萧闻璟松了口气,环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似在安慰她,又好像在安慰自己:“有人说过,压魂碎了表示鬼差买账,所以你不会再有事了……”
阮灵萱还是第一次听萧闻璟讲起神鬼,之前在大宝相寺他可是连观音都不拜的人。
她头靠在萧闻璟的肩头,手指从他胳膊下面穿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稀碎的、微凉的,心头酥酥痒痒,就像是被一只长满绒毛的小鸟撞了进来。
“难怪……我觉得我的伤好像好多了。”
不知道是因为萧闻璟的头发,还是因为这枚压魂,她得以清醒过来,虽然身上疲惫、伤口疼痛,可人却是欢畅的。
有一人爱她如命,她心甚悦。“
雨后天晴,林中鸟声清越。
援军解决完外部落单的北虏军,寻着记号一路找来,见太子完好无损,高悬一晚上的心才得以放下,请罪的请罪,自责的自责。
然而萧闻璟并没有时间料理他们,而是马上下令把有关人员看押起来。
去截粮道的消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飞到北虏人耳朵里,不仅在盛京城里有叛徒,在他们的军营里也有细作。
只要有所行动,便不可能天衣无缝,既有这样的良机,他就不能轻易放过。
这次亲征不但是要殆尽北虏人的兵力,让他们无法再撼动大周的安稳,还要拔出他们安插了在大周数年的毒刺,防止当年的惨剧再现。
阮灵萱受了伤,被送回了大营。
魏小将军回来看了她一次,送来一名尹姓医女为她治疗。
阮灵萱老老实实养伤,没有再给人添麻烦。
期间她收到了爹娘的回信,却始终没有大姐姐的消息,在打听之下才知道大皇子病发去世,大姐姐受了惊吓,也病倒了,婚事着实是一波三折,还不知下文。
得了这个消息,她惆怅了许久。
好在燕书和安宁长公主平安回京,让她慰怀。
战事又持续了一整个月,在第一场大雪降临前,魏大帅和太子率领的主力经过多次试探,终于找到了北虏的皇帐所在,连日行军三百里,追歼敌人三万,俘虏皇亲大臣两千余人,北虏的可汗想要将新娶进帐的大周公主做要挟,却发现西帐里早没了人影,只剩下了公主丰厚的陪嫁,然而这种生死关头,金银珠宝最是无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北虏可汗带着残部,狼狈逃到了连郅山以北苦寒的大漠里去,隆冬将至,那里冰天雪地,就不知道在温暖的草原呆惯了的北虏人能否挨过这个冬日。
大军归来,阮灵萱的伤也养得七七八八,随着人群一起去迎接英勇的将士们。
傍晚,庆功宴就在营地举办。
在北地自然没有在盛京那般繁华丰盛,只是简单架起了火堆,将战利品里肥硕的牛羊宰了,美酒通通搬出来犒劳将士。
夜晚寒凉,但是所有人的心都像是烧着碳火,火热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所有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都为自己的幸运而庆幸,都开始想着荣归故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魏大帅今日也高兴,故而并不约束手下人的纵情吃喝,场面一度十分热闹,有高唱乡曲的,也有的人即兴歌舞的,甚至还有士兵当场玩起了摔跤,引得欢呼一片。
火苗越烧越旺,将天地都照亮了。
阮灵萱兴致勃勃坐在铺着干草的垫子上,他们这一圈里人都大有来头,有萧闻璟、魏啸宇、魏大帅等人,他们聊着战事如何惊险,说着北虏人怎么凶猛,也谈到未来的防线如何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