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跑了几步,赶上了前面三人,随即将伞撑到了林砚的头上:“小学弟,我们挤一挤。”他的话语声被雨水淹没。汇演舞台门口。江舟凉同样停在了门口,那双高档皮鞋鞋尖正对着雨幕,却没有被沾湿一丝一毫。在雨幕的深处,那几人的背影已经成为了远方的小点,看不清晰。像江舟凉这样的人就从来不会考虑这种离开的方式,他成熟而体面,但此时他隔着雨帘想象着那人从舞台上走下来,随即冒雨往外跑的画面,感觉自己也随之年轻了很多。他不会冒着雨出门,可他却喜欢会那样做的林砚。江舟凉旁边的何校长放下手机:“我找了还在学校的老师,他会过来送伞的,江先生,要不等会一起去吃个饭?”江舟凉原先还心不在焉,这会儿他想起方才听到林砚的话,他用指关节抵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微笑着提议:“不如去小南楼,听说那边的甜点不错,我请客。”从后台绕出来一名男教师,他手里握着两把伞,递给了何校长。何校长将其中一把给了江舟凉,两人撑起伞走了出去。大批量的观众停在了门口,除了少数带了伞的,准备去借伞的,其余人多半选择留在门口等雨停。这种雷雨多半下不长,很快就会停。桑宁出门前看了天气预报,车上也会随时备一把伞,出来时他见天色不对,就带上了这本伞。徐绘还沉浸在方才的演出里,兀自在那感叹:“我本来以为水墨画很厉害,画出来的桃花贼有神韵,但刚才那段架子鼓太绝了,是哪首歌啊?这么震撼的旋律一点都不出名?”“我也想问。”方明正说,“诶等会微信问问林砚看看。”桑宁的衬衫扣子仍旧扣到最上面一个,他的发型一丝不苟,在撑起伞之前,徐绘听到桑宁说:“想不想吃点什么?”徐绘有点意外他会主动提出这种事,桑宁这家伙其实很有纪律性,这样是说得好听,说的不好听就是古板,很少在错过了饭点之后还吃东西。不过既然他主动问了,徐绘也不会拒绝:“好啊,我出来前只吃了我老婆亲手做的桂花酥,现在饿了。”“去小南楼吧,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它的招牌,很近。”桑宁说。方明正:“这个我熟,来,我来带路。”直到他们都离开,只有在等雨停的观众们留在门口,徐尧这才走了出来。他倒是带了伞,但他却没不想打伞。这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徐尧压低了帽檐,走回了停车场,上了自己那辆鲜红的保时捷。
徐尧坐进车里,将墨镜和帽子摘下,随手扔到了副驾驶,启动了车子。在出校门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处,徐尧遇上了红灯,他踩下刹车,跑车停了下来。车窗前的雨刷来回转动着,清洗车前窗的雨滴。透过朦胧的雨幕,徐尧转过头,看到了小南楼的招牌,霓虹灯在这样的雨夜里格外醒目。他听到了林砚说的话,他们在这儿聚餐。但徐尧不会下去加入,他没有借口,也没有理由下车。徐尧转过头,前面的红灯转绿。他毫不犹豫地松开刹车,空旷而潮湿的雨夜里,跑车像一道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徐尧没有回家,莎莎今晚上约了他在旋转餐厅吃饭。旋转餐厅在申城市中心,金晖大厦的99层,是整个申城最高的建筑。徐尧将跑车停了下来,将钥匙抛进过来的泊车小哥手里,走进电梯里。电梯只有他一个人,这电梯是在大厦外侧的观光电梯,能够直达99层,透过圆弧状的玻璃能够清晰地将整个申城中心收进眼底。徐尧静静地看着。雨幕模糊了申城的夜景,各色霓虹灯火点燃了这座城市的夜晚。徐尧忽地想起自己刚来申城的时候——面对这座繁华的大城市,他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关系网,父母尽管还算富裕,但面临申城这样的巨富城市,也给不到他太多的帮助。可是他却没有任何怯意,更相反地,他花了自己整整一个月的薪水来这儿吃过一顿饭,申城的景色令他惊艳而痴迷,那条黄浦江流淌着的不是江水,而是金钱,这样的滋味让他渴望。那时候他看着脚下的夜景,他发誓自己一定会征服这座城市。现在他成功了,他是头部大主播,粉丝过千万,随便带货一晚上就能进账许多人一生都赚不到的钱,他的情绪也随之平稳下来,他再也没有体会过当初的感受,他变得挑剔,变得难伺候,变得无法满足。而此时此刻,徐尧看着脚下的夜景,想起了方才舞台上的林砚。他在舞台下凝视着对方,就如同当年初来申城时,他用同样的眼神凝视着这座神秘而繁华的不夜城。从仰视的角度去看,带着渴望,惊艳,以及因被吸引而起伏不定的心绪。那种膨胀的野心再次卷土重来,将徐尧带回了年轻的时候。一个令他生不出抵触念头的想法腾空而起,他想,如果林砚不喜欢他,那不如就换他来追林砚,反正只要最后在一起,谁都不会在乎是谁先追的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