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期,节目组带着嘉宾们来了连云港,体验渔民的日子。
宁昭同没捕过鱼,但很有一把子力气,任劳任怨地当着背景板,只有元诗搭理她的时候能挨上几个镜头。等到了晚上,导演才恍然发现这么个灰扑扑的女人,连忙拉着她多做了几个后采,生怕得罪了她的粉丝。
朱鸿粉丝不多,战斗力也不强,奈何cp粉相当炸裂,也不是好惹的。
宁昭同虽然是个女明星,但对这些东西是真的不敏感也没兴趣。干了一天体力活回到民宿,她洗了澡就准备睡觉,结果睡到一半,门口窸窸窣窣有些声响。
她发现了,但没理会,结果不多时,门口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阿姨,你睡了吗?”
是个小姑娘,宁昭同隐喻有印象,好像是民宿老板娘家的远方亲戚。
宁昭同想了想,起床开门,果然是她:“你好。”
小姑娘一见她,眼睛都亮了一下,小声道:“阿姨,瓅瓅让我来找你的。”
……瓅瓅?
宁昭同心头猛地一跳,按住她的肩膀:“你说什么?”
小姑娘有点害怕,往外看了看,直接钻了进来,躲到门口:“阿姨,我是瓅瓅的好朋友,她现在住在我们村里,她爸爸天天都打她。阿姨,你能不能救救瓅瓅啊,她真的很可怜,她是被拐来我们村里的……”
瓅瓅。
宁昭同神情有些恍惚,一瞬间有些怀疑这个口齿清晰的小姑娘是否可信,但最后还是轻颤着手握住小姑娘的手:“好、好,我们去救瓅瓅,孩子,你告诉我具体情况,我跟你一起去救瓅瓅……”
这个漂亮的阿姨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了,小姑娘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她,觉得她确实是很关心瓅瓅,心头稍微松了松:“阿姨,瓅瓅是被村里的陆家人从云南买回来的,陆二叔说她不听话,想跑,打了她好几次,把她关在牛棚子里……”
一应细节入了耳,宁昭同忍不住眼眶通红,哑着嗓子问她:“是瓅瓅让你来找我的?”
“是,瓅瓅说你是她的妈妈,”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阿姨,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是瓅瓅的妈妈呢?”
疑点实在太多,宁昭同不敢轻信,顿了顿,问小姑娘:“瓅瓅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瓅瓅在电视上看到过阿姨啊,”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瓅瓅是上个星期才被关进牛棚里的,之前她经常来我们家看电视。陆二叔说瓅瓅是陆小东的老婆,瓅瓅说她不是,陆二叔就打她……”
逻辑通畅了,宁昭同的眼泪也下来了,紧紧地抱了抱小姑娘:“谢谢你,宝贝,谢谢你,阿姨现在就跟你一起去救瓅瓅!你等阿姨一下!”
看她回身去收拾东西,小姑娘搅了搅手指:“阿姨,你能不能别让陆二叔知道这个事情是我告诉你的啊?”
宁昭同换好衣服和鞋,将两把刀别在腿边,过来把她抱起来:“你放心,阿姨会处理好一切的。你叫什么?”
“我叫张萌萌。”
“好,萌萌,我们现在就走,”宁昭同稳了稳情绪,推开门,“我们连夜把瓅瓅救出来,他们都不会知道的。”
张萌萌在前头带路,借着一点太阳能路灯的微光走得飞快。宁昭同土路走得不多,深一脚浅一脚的,差点摔了一跤。
张萌萌听见动静,连忙过来扶她,心里紧张得要命:“阿姨!你、你——”
瓅瓅妈妈只是一个女人,真的能把瓅瓅救出去吗?
“阿姨没事,走吧,”宁昭同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握了握她的肩膀,“还有多久?”
“转角就到了。”
“好,那我们直接去牛棚。”
已经三点过了,村子里除了村头的太阳能路灯,一点光源都没有。偶然惊了一条狗,宁昭同飞快地离开,擦了一把汗,心里有些不踏实。
陆家的牛棚就在两层洋楼后面,修得结实,不过院墙很矮。
宁昭同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绕过碎瓷片,对张萌萌做了个手势,弯着腰进了牛棚。
一股牛粪味道扑面而来,隐约的光里还有无数手指头大的牛虱子在爬,宁昭同强忍着不适往里面钻,转头就见麦垛子边上睡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宁昭同喉间一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将稚女熟悉的五官映入心里。
那一刻她的心脏就像被攥了一把,疼得呼吸都困难。
看孩子挣扎着要睁开眼,她连忙把电筒关了,上来抱住孩子稚嫩的身躯,哑着嗓子小声唤道:“瓅瓅,妈妈来了。”
宁瓅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在做梦,可温暖的怀抱却真实得她想哭——“妈妈?”
“别说话,”宁昭同亲了亲宁瓅的脸,把手机塞给她,轻手轻脚地把她背起来,“妈妈带你走。”
孩子长手长脚,却轻得不可思议,宁昭同心里又开始发堵,咬着牙背着宁瓅翻墙离开。
张萌萌见到两人特别兴奋,冲过来握住宁瓅的手:“瓅瓅!”
宁瓅反握她的手,但很快就松开了,小声道:“萌萌,我们先出村。”
出了村,走上黑黢黢的公路,三个人心里都踏实了几分。
宁瓅挣扎着要下来,宁昭同不肯放,甚至紧了紧手臂:“宝贝,开了定位打个车吧,定位就定在市中心,我们先去医院看看。”
“妈妈,瓅瓅可以自己走的,”宁瓅蹭了蹭宁昭同,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这里的人对拐卖都司空见惯了,如果司机知道我是跑出来的,可能会把我们送回去。”
宁昭同心里酸得不像话:“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再拖了。”
“瓅瓅可以的!”宁瓅坚持,“如果”
“宝贝,听话,”宁昭同把宁瓅放下来,把手机拿回来,示意张萌萌也休息一会儿,“天也快亮了,等陆家人追上来就更不好办了。”
这话宁瓅没办法反驳,只能乖乖闭嘴。
荒郊野岭的,打个车不容易,宁昭同加了两百块打到一辆宝马x5。带着两个孩子一上车,司机闻到异味,皱起了眉头:“你这个哦,我还得另外花清洁费。”
宁昭同把宁瓅搂在怀里:“对不起啊师傅,孩子生病了我才赶着过来接,您把我们送到医院,清洁费我给您。”
车里没开灯,只能看到那女人怀里的孩子瘦筋筋病恹恹的,司机就没说话。张萌萌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喉咙口了,没忍住,也握住了宁昭同的裤子。
宁昭同看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能松出一口气,微微一笑。
张萌萌看得有点呆。
瓅瓅的妈妈真好看啊。
营养不良,软组织挫伤,轻微外伤,没有性侵痕迹。
宁昭同听完诊断,稍稍松了一口气,爱怜地亲了亲闺女已经洗干净的小脸:“宝贝受委屈了。”
“还能见到妈妈就不委屈,”宁瓅眨巴着眼睛,拽着宁昭同不放手,“妈妈,瓅瓅真的好想你,瓅瓅好多好多好多年没见你了……”
宁昭同一听,往后看了一眼,门关了,而张萌萌在沙发上睡得很熟:“瓅瓅,你现在几岁了?”
“五十四了,”宁瓅说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语调却依然如稚女般跳脱,笑容甜甜的,“妈妈会不会觉得瓅瓅太老了,不喜欢瓅瓅啊?”
宁昭同失笑:“你多大年纪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是你妈妈。”
“妈妈认我就好!”宁瓅摇了摇宁昭同的手,又在片刻后暗淡了目光,“妈妈,我真的好想你……”
母亲走后的每一日每一月,整个世界都在提醒她,她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
她失去了她的母亲,她一切的赐予者,她血脉和灵魂的来处。
宁昭同把她抱住:“妈妈也很想你。”
“等我有了孩子,我才知道妈妈是多称职的妈妈,”宁瓅把脑袋往宁昭同怀里钻,贪恋地吸入母亲的香味,“妈妈,真是上天恩赐,我还能见到你。”
她还能见到她的母亲,还能将她四十年没有母亲的岁月说给母亲听。
当真是,天之厚我。
宁昭同心里有些酸,小声道:“瓅瓅,你才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宁瓅顿时笑得很开心,在她怀里磨蹭了两下:“妈妈,我有十一个孩子。”
“十一个?”宁昭同惊讶,捏捏她的脸,“就这么喜欢孩子啊?”
“嗯,我很喜欢孩子。”
“好,现在瓅瓅自己也是孩子,所以还要好好喜欢自己。”
“妈妈真好,”宁瓅眨巴着眼睛,“平平和togal只会说我脑子有问题,喜欢孩子也不用自己生那么多。”
宁昭同失笑:“十一个确实有点多……妈妈现在没有跟平平和togal在一起。”
“我知道,妈妈跟婷婷结婚了,”宁瓅说着还有点惆怅,又捏了捏宁昭同的手,“妈妈,我现在已经十四岁了,可以当妈妈的女儿吗?”
“你就是四十岁也是妈妈的女儿呀。”
“我是说,想跟妈妈在一个户口本上。”
“那……妈妈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