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是浙江杭州钱塘人,选了这味茶,看来……是个甜党!
姜离在心内颔首:记住了。
以后于少保负责处置大明四境的朝政,她负责提供甜点。
大家各司其职,都有光明的未来!
八宝捧了茶册退下去,前往御茶房备茶。
御前奏对,依旧是朱祁钰先开口:“皇兄龙体可大安了?”
他原就是为了圣躬不安才请见的,此时主动关怀也是应有之义。
朱祁钰边问安,边抬眼看了下皇帝。
只见皇帝只穿了件家常盘领窄袖常服,唯有腰间金玉琥珀带显出帝王身份,正斜倚在明黄软缎靠背上。刚才离得远看不真切,如今近距离细看,倒是脸色苍白很有几分虚弱。
榻旁甚至还放着一根体积很难被忽视掉的龙头粗拐杖。
啊,皇上病得这么重吗?
朱祁钰不免有些有些担忧:皇帝精神好的时候,王振都擅权专政,朝政大半姓王,这下皇帝病倒,朝堂岂不是更彻底改姓了王?
“皇兄虽昼夜忧勤国事,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朱祁钰进宫,一向都是先去给孙太后请安,再去见自己生母吴贤太妃的,故而今日一早,已然从孙太后处听闻了皇帝的‘真正病因’,是实在忧心国事,尤其是瓦剌势浸强盛屡犯塞北才病倒的。
又看向那拐杖:“如今皇兄竟要扶杖而行?那可得好生休养,朝政大事都等着皇兄拿主意呢。”
姜离:这世上真是好人多!这就把台阶都给她铺好了。连她准备的‘扶杖而起’的道具,都不用自己表演,朱祁钰都帮她点到了。
她连忙顺着台阶就下来。
“正是为此事召于侍郎来的——边患繁杂,眼见瓦剌要生乱,朕却突然病得厉害。”
姜离咳嗽着扯了扯身上盖着的金缎小被子,以二十二岁的年纪,表现出了八十二岁的活力(也是姜离本人的精神状态)。
她看着于谦身前补子上代表三品侍郎的孔雀,开口道:“朕记得父皇曾说过‘兵部侍郎于谦可担重任’,既如此,便由于侍郎升任兵部尚书,掌天下军制、镇戍、征讨事。”
已经意识到在群臣心中,朱祁镇一人的信誉不太好使,姜离还特意捎带上了先帝。
但很快,姜离就发觉,‘自己’不是信誉不好使,而是信誉破产。
请辞
先升官后委事,是姜离最早决定好的事之一。
她既要让人挑重担,就必须让人在一把手的位置上。
姜离自己也是打工人,知道不在其位想要办事儿有多难。
凡事名不正则言不顺,官场更是如此。
譬如大明的职官志明码标价:兵部尚书不但掌天下军制、镇戍、征讨事,还掌武选,即管着天下武卫官军选授、升调贬谪、袭官功赏等事。
再有禁卫、兵器、薪隶(兵士薪水和兵部相关署衙的皂吏),也都由兵部尚书决断。
相当于跟国防军事有关的人事调动、拨款调用、军制决策一把抓,权职极大。
而兵部侍郎(兵部二把手)的权职却只有一句话,不,四个字——侍郎佐之。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也就是说兵部尚书定了的事儿,于谦只能提意见,却是做不了主的。
历来,二把手难干。
比起如今的兵部尚书邝埜,于谦来做兵部尚书如今四境着火,与瓦剌即将开战的大明,实在是更为合适。
邝埜邝尚书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为官数十载,从来是勤慎小心,且有冰蘖(甘于寒苦而有操守)名声。
但问题就出在这个‘谨’字上。
其实早在两年前,正统十二年正月,朝廷下派巡大同(直面瓦剌的边境重城)的御史就上报过:也先在边境屡生衅端,说不得有意大举进犯,应当增兵守备,以免酿成大祸。
然而,邝埜因为畏惧王振的威势,没有敢在兵部主议此事。
邝埜这种‘慎重自保’对大明来说当然是错的,但在姜离看来,绝不能怪人家邝尚书。
她钦佩于谦为了大明‘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的精神,但她从不觉得每个人都该是于谦。
朝堂情势如此,为了保护自己,避开王振锋芒有什么错呢?
错的不是畏惧王振不敢主议兵改的邝埜,而是无条件信任王振,让旁人不敢开口的皇帝。
何况邝埜在史册上也是惨,朱祁镇御驾出征,不但自己走,还带走了大半朝廷重臣。
邝埜作为兵部尚书,哪里能落下他?
要知道,邝尚书今岁已然六十五岁高龄,在现代哪怕延迟退休,他都到法定退休年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