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1/2)

安塞尔笑容有?些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维恩:“真打滚了?”他转头看向窗户,试图从那里?看到后门花架的情况。

维恩连连摇手,纠结着?要不?要将金骚扰梅林的事告诉安塞尔,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自己这么做,安塞尔一定会?严肃处理,偏偏梅林的工作又需要不?停地往返庄园与市中心,到时候就怕失去经济来源的金更像一个滚刀肉,做出什么报复的举动。

安塞尔叹了一口?气,语气温和严厉:“这次就算了,记得给福伯道歉。”福伯是庄园的老花匠,从安塞尔爷爷掌权时就在庄园了,偶尔安塞尔想给维恩采些花,都要被说几句。不?过他种花确实是一把好手,好像能听到花草说话一样,这几年管不?住大面积的花园了,便尝试着?种些国外的新品种或者自己改良。要是让一生未娶的福伯知?道自己当?作孩子的花被糟蹋了,是要气得跳脚的。

维恩点点头,有?些苦恼,安塞尔随手拿起摆盘的欧芹绕着?维恩的中指围了一圈,然后掐去多余的,将茎杆放在茶几边缘。

“您……您这是在干什么呀?”维恩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之所以问是因为?不?敢相信,毕竟上一世自己都没有?这个待遇。

安塞尔喝了一大口?奶茶,将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带过:“对了,你上次说你小时候住的房子已经卖了,那庄园放假的时候,你怎么回家?”

安塞尔的语气好像有?些担心,维恩老实交代:“我去姐姐家。姐姐姐夫对我都很好。”要是上一世十八岁的维恩估计还要加上一句他们很相爱,可是现在他却说不?出来。

他还记得当?时姐姐要把女?儿嫁给一个鳏夫,换取嫁妆给生病的儿子买传说中的灵药。他听说了,怕磨破皮鞋底,一路光脚从庄园跑回去,硬是把接亲的人统统关在门外,小侄女?奈奈躲在他的身?后,泪眼汪汪的。

“这本来是喜事,你为?什么非要闹?”姐姐满脸通红,一是气的,二是觉得在邻居面前?丢脸了,劈头盖脸就是打。

维恩被打得睁不?开眼睛,还梗着?脖子,口?不?择言:“你这是喜事吗?那个鳏夫都能当?奈奈的爸爸了!你这是嫁女?儿吗?你是卖女?儿!卖女?儿养儿子!”

他叫得又急又响,姐姐一下愣住了,手停在空中。维恩以为?她被说动了,睁开眼,却看到姐姐眼神十分疑惑,嘴唇翕动,轻轻吐出了几个字:“可爸妈不?就是这样吗?”

维恩突然浑身?冰凉。姐姐脸上的泼辣与精明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她满脸迷茫好像回到了十四岁那个黑黑的小屋,她拥抱了弟弟,然后放下剪刀走了出去。

可她又似乎一辈子也?没有?从那里?走出去过。

维恩一直觉得,虽然姐夫比姐姐大十一岁,但他们两个很相爱,所以也?一直下意识地忽视了这段婚姻真正开始的原因。

是我?

不?对。

是压迫。剥削。是劳动的异化,榨干一个活人身?上所有?的价值。

“钱我来想办法。”维恩颤抖着?,“你让他们都回去!奈奈不?嫁!”维恩的目光落到背对着?他们坐在餐桌旁捂着?脸的姐夫身?上,对方断了一条手臂的背影也?在颤抖。他们都知?道维恩在硬撑,他已经为?了这个家借了一圈钱了,再也?借不?到了。

”让他们回去!!”维恩很生气却不?知?道对谁生气,只?好抄起一旁的铁棍猛砸墙壁。屋外一下安静了,人群一哄而?散。

维恩好像脱力了一样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吓哭了的奈奈。姐姐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干涸的眼睛里?才落下了一小滴泪水,甚至都没流到下巴就□□燥的皮肤吸收了。

或许那一刻,她也?希望自己十四岁的时候有?一个这样的舅舅吧。

“把姐姐接过来的事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写信回去问问?”

安塞尔顿了一下,看向维恩,似乎有?些拿不?准他家里?有?没有?人识字。“我给你放一天假,你回去一趟也?行。”维恩连忙点头,擦擦眼角的泪水,嘶哑着?开口?:“姐夫识点字,我给他写。”

安塞尔以为?他受委屈了,眉头微微皱起:“你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维恩听出他误会?了,赶紧解释:“他很好,力气大,人也?老实,比我大十七岁,现在在一个机械厂当?工人。”维恩说得很真诚,安塞尔才缓缓点头。

“我最近可能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忙,你先写着?,商量好了我和你一起去姐姐家一趟。”

安塞尔跟着?喊姐姐,让维恩有?些不?自在,就好像自己用沾满泥巴的手摸了一下洁白的桌布一样,他讪讪道:“您一个显赫的贵族怎么能跟着?我喊姐姐……”

“嗯。”安塞尔不?冷不?淡地从鼻腔里?发出声音,他梳起头发的那一侧正好对着?维恩,维恩能清晰地看到他光洁的脸庞,笔直的下颌和小巧的耳朵,自然也?注意到他不?爽地微微咬了一下后槽牙。

”我哪里?让你不?满了吗?”安塞尔咬下一口?脆脆的青芒条,垂着?眼睛,声音低沉,但还算温和。

维恩呆呆地摇头,安塞尔拍拍他的脸,笑着?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一张地图:“你不?是一直说想在生意上帮我吗?现在正好有?个问题我拿不?定主意。”

维恩立马坐端正:“是有?新的货源了吗?香水还是布料?”

安塞尔将地图递给他,维恩接过来一看,上面用红墨水加重了三条航线,两个西印,一个美洲。

“这么重要的东西问我吗?”维恩不?太懂地图,但是几个终点维恩可太熟悉了,这张图上一世安塞尔挂在书房里?快一个月,最后才拿了主意。

“只?是问一问,还没有?定。”安塞尔很理智。

维恩认真地看着?。如果说刚刚维恩说出香水和布料时,安塞尔只?是有?些惊讶的话,现在眼里?全是赞赏与欣慰。

“我想知?道少爷现在是怎么想的。”维恩放下地图,仰头看着?安塞尔。  安塞尔沉吟了一会?,将下午茶全部?推开,侧身?坐在茶几上,用手指点了点西印中间那条路:“这条怎么样?物美价廉。香料园和威廉的驻守地很接近,等他回去了还可以帮我照看一下生意。而?且这个航道是老航道了,安全可靠不?说,运输费用也?不?算很高?。”

“嗯……”维恩一听有?威廉就知?道是上一世选的那条,露出很灿烂的笑容:“这么多好处吗?”

如果是平时确实安全可靠,但前?世正好碰上了沿岸土著作乱。这件事,维恩一开始也?不?知?道,因为?安塞尔只?说是起了冲突,过去看一眼。不?过他也?察觉到当?时安塞尔的情绪不?太对,沉默了一会?竟然近乎撒娇地从背后搂着?他,声音闷闷不?乐:“你真的不?能陪我去吗?”维恩说姐姐生病了,实在走不?开。安塞尔就没有?再提过。

现在想想,安塞尔可能是有?些害怕的,但维恩的回答反而?一下让他清醒了,怎么能带自己的恋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可他没想到,这次分别,却将两个人都推进了各自的深渊。

还是后来维恩才听说,一共十艘货船,被击沉了八艘,扣了两艘。安塞尔赶过去交涉了好久,对方才肯放行。但是等安塞尔登上一旁的帆船,看着?货船起锚远航时,几声炮响几乎要震碎他的灵魂。

他眼睁睁地看着?两艘货船带着?价值连城的香料和刚刚登上去的新老船员,他们中还有?是在当?地招募的年轻人,一同沉没。

安塞尔一下喘不?上气来,脸色苍白,在滚滚浓烟与熊熊火焰中吐出一大口?血,将领口?与手套全部?染红,他摇摇晃晃勉强靠着?船舷才稳住身?子,失魂落魄,几乎维持不?了往日的体面与自持。

这几炮结束,也?就宣告了有?几百年历史?的艾姆霍兹家族在他的手上破产了。可相比金钱上的损失,安塞尔更不?能接受的是:如果不?是他的介入,船上五十多名优秀的船员本可以接受遣送,活着?回到英国。这不?是简单的一个数字,而?是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挨个从他身?边走过和他拥抱,因为?信任他,才会?在亲眼看见同伴丧生的情况下还敢在土著的围视之中登船。

维恩那段时间给他写的信都被扣下了,可就算没有?被扣下,安塞尔也?没有?办法回复。他忧惧成疾,在七千多公里?外的西印大病一场,差点丢了性命。

等他好不?容易活下来,回到英国,得到的却是爱人最肮脏的背叛。

“如果它这么好,那您为?什么还纠结?”维恩看着?安塞尔,眼神澄净。

安塞尔沉默了,手指点着?桌子,有?些犹豫。

难道这个时候安塞尔已经预感到几年后的那场作乱了吗?维恩手指落在西印的版图上然后一路推向美洲的小岛:“如果让我选,我会?选这个。”

“理由?”安塞尔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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