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2)

莱昂伸出手指拘谨地为她?介绍上面几个印章的意思,梅林看了好一会,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眼里流露出深深的艳羡。梅林没有读过书,也吃够了没有文化?的苦头,所以自?然地对高学历的人尊重?崇拜。

她?抬起因为憔悴而有些下陷的眼睛,含着笑意开口,声音却有些发紧:“恭喜您啦,未来的法官大人。”

莱昂一下站得笔直,羞涩地连连摆手:“还早呢,还早呢。”他好像突然有了一点勇气,嗫嚅着开口:“梅林小姐,您这周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吃顿饭……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和您说……”

他边说着,边递出一个漂亮的水晶胸针,那?是他有次送梅林回家时,梅林犹豫着想买的,但是看到价钱之后又放弃了。莱昂收到法院的录取通知之后,便将自?己的钢笔卖了出去,凑够了钱买下了它。

梅林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也不去接,只是歪着头定定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泪水慢慢蓄满,莱昂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直到一颗泪珠滚落。

风吹着梅林的长裙与散落的发丝,让她?好像摇摇欲坠的枯叶一般,似乎下一秒便会被卷走。

莱昂心被猛地锤了一下,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掏着手帕,然后胆怯地伸出手,想要帮她?擦拭。

梅林退后一步,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将证书塞到莱昂手里,转身一手捂住脸,一手提着长裙跑开了。

莱昂追了几步,泄气地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维恩。

维恩面沉如水,身形也没有往日?挺拔,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了不少。

“梅林小姐……没时间吗?”莱昂勉强地笑笑,想将胸针给维恩让他代为转交,“你们……什么时候休息日?啊……”

维恩也没有接,沉默着不说话,莱昂的笑容维持不住,风吹飞他的帽子,他愣在?原地,被灰尘迷住了眼睛,也有点想哭。

他将胸针攥在?手里,棱角顶着手掌,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积极一点,可尾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梅林小姐。是讨厌我嘛……”

维恩(四十二)

威廉将一沓档案袋丢到安塞尔的书桌上:“喏, 你?要的疫病资料。专门给你?调出来的。”

安塞尔道了谢,细心地打开,一张一张地阅读。威廉压在他背上, 跟着看了一会觉得真没意?思, 东张西望想找维恩聊天, 却发现找不到。

“维恩呢?”威廉有?些惊奇, “我以?为你们两个会天天黏在一块, 别是懈怠期到了吧?”

“他最近好像有?心事, 我就让他休息几天, 处理一下。”安塞尔头也不抬,轻声?说道。

威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低着头凑到耳边:“你?的庄园现在冷清不少啊, 跟个墓地一样, 要不要我过来陪你?玩?”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安塞尔举起羽毛笔的笔尾指了指他,拒绝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啧。”威廉撇撇嘴, 起身?走到一旁, 随手拿起安塞尔的小提琴,有?模有?样地架到肩膀上, 然后一拉。和?他标准的姿势相对比的刺耳的音符传出来, 让两个人都疑心琴弦会不会被拉坏。

“威廉,小声?点。”安塞尔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 头也觉得越来越痛,庄园的气氛让他感到沉闷得喘不上气。

“你?这样下去?, 要闷坏的。”威廉不敢再拉, 转着琴弓提议道:“下个月初, 我做东,请了一批雾都高层的贵族子弟, 你?来吗?”

安塞尔看了看他,威廉有?一种被看穿的尴尬,连忙解释:“我知道你?和?托雷有?些怨怼,但人家提了好几次说要和?你?当面说开,你?不给他机会吗?”

托雷是大公的儿子,也算是小时候的玩伴之一,但随着年龄增长,行事风格大相径庭,几年前就因为一次宴会上安塞尔拂了他的面子,两个人闹掰了。

威廉家里跟他关系更紧密些,但个人心理上更喜欢安塞尔,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之前安塞尔在法国,情况稍微好了点,现在回英国了,托雷又开始给威廉施压。

“去?。”安塞尔知道他是来当说客的,点点头。

“而且,有?我在……”威廉还想继续劝说,突然愣住了:“……你?说什么?”

“去?。”安塞尔重复一遍:“我带维恩一起去?转转。”他顿了顿,看威廉满脸抱歉的样子,露出一个微笑:“还没听见的话,我可就变卦了啊。”  “听见了听见了。”威廉搓搓手,一向潇洒不羁的他此?时有?些狼狈,却还是举起手掌信誓旦旦地说:“他要是还找你?麻烦,我第一个上去?弄他。”

如?果他要是真放下恩怨了,也没必要一次次找威廉。安塞尔心里和?明镜似的,但无所谓,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放下手中的资料,刚刚他大略地看了看,有?一处被标记出来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两个临近的住宅区,感染情况却大为不同?,若是霍乱真是大家普遍认为的空气传播,没道理会出现这种现象。标记的旁边留下了大段的批注,大意?是猜测霍乱的传播是否与其中一个住宅区的地下水联通着被污染的泰晤士河有?直接的关联。

批注的署名是:巴特·歌尔。  安塞尔感到心脏剧烈地收缩跳动,血液被疯狂运作的机器泵起,冲上他的大脑,他有?些喘不过气地解开领口的扣子,站起身?走到窗前,新鲜的空气被吸入肺中,他摇摇晃晃地撑着窗台,脑海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维恩说的是对的。

甚至连名字都对上了。

既然霍乱他说对了,那么鼠疫呢?

他没有?亲历过瘟疫,只能看到死亡人数表上抽象的数字和?书本上写着的各类症状,可他也知道这些冷冰冰的文字后面是一个又一个死去?的人的尸体的堆积。

“下水道……”安塞尔喃喃道,又回想起那天闻到的污水的臭味,这本来是生活在雾都的人早已适应的味道,现在却突然让人恶心不已。

威廉的聚会他必须要去?了,他现在还没有?继承爵位,无法参加议会,但是那些贵族子弟不一样,尤其是托雷,大公的儿子的话语权重得惊人。

他不仅自己要去?,还要带上维恩,他总觉得维恩在他身?边有?些屈才了。若维恩说的每句都是真的,安塞尔认为自己有?必要将他托到更高的平台上。

不过在那之前,安塞尔还是打算先给巴特爵士写一封信好好聊聊具体的事宜。

昏暗的草料仓库,只有?一盏煤油灯亮着。

梅林还穿着女仆装,垂着头,影影绰绰看不清表情。金得意?洋洋地喝着酒,眼神在梅林身?上不断的游走。

他以?为梅林会比较矜持,没想到今天自己喝多?了找她?,她?竟然同?意?了,跟着他来到这个仓库不说,还主动给他倒酒。

金以?为她?服软了,妥协了,好像欣赏自己猎物一般,慢吞吞地喝酒,满嘴污言秽语地调笑。梅林就好像听不见似的,一声?不吭。

突然眼睛一花,金的声?音戛然而止,觉得头有?千斤重,酒瓶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整个人也向前倾去?,栽到碎片之上。

梅林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招,冷冷地看着,直到金满脸是血地抬头,这才慌了神去?扶他。

“你?个贱人!”金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眩晕恶心,猛地推开梅林,怒不可遏:“你?给我下毒!我说你?怎么突然转性,原来在这等着我!”

梅林本来就虚弱,被这个力?道一甩,摔在地上,手臂打翻了煤油灯,谁也没有?发现火焰顺着煤油与破碎酒瓶中酒液的流动悄悄蔓延,点燃了附近的草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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