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2/2)

薛玉霄舍不得眨眼,就说:“是。上天派我来陪郎君一同睡了。”

裴饮雪笑了笑,仍然有些未醒之意。但他肯定不会相信什么“上天”派来,不过是他在这里等到了薛玉霄而已。他仰头深深地匀了一口气,白皙脖颈和脆弱的喉结就暴露在薛玉霄眼中。

……有点想摸啊。

只是裴郎素来敏锐,惹得他再睡不着觉怎么办……

薛玉霄沉思之际,一双手却已经环上腰身。裴饮雪的手臂收拢起来,将陛下的窄腰紧紧收在怀中,而后忽然翻身侧倾,将妻主抵在榻上,连同被子都拉起来一块覆盖在两人身上。

他紧紧地抱住,嗅闻她身上的气息——这种气息弥散于锦被、垂帘、甚至笔墨之间,太极宫的一切物品都比其他地方好,带着一股薛玉霄的气味。这种味道其他人不能感应到,裴饮雪却只有在被她气息包围时,才能非常安稳地入睡。

薛玉霄发觉他有些黏人:“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蹭上来了。”

裴饮雪动作一滞,没有看她,气势很足地用力咬她,但牙齿碰到她肩头旧伤,怎么忍心咬下去?只是像小猫一样收敛着倒刺舔一舔,语气幽然地道:“你嫌我贴你太近了。”

薛玉霄连忙道:“哪有。”

“我都听出来了。”他慢吞吞地爬起来,“陛下要赶我走了。”

薛玉霄立刻解释:“我是觉得你跟平常不同。”说着伸手抓住他的手臂,重新抱住他,这么一抱才发现他的眼睫居然湿润润的,就方才那几句话,竟然让裴饮雪默默地流了一点点眼泪。

薛玉霄顿时自觉罪大恶极,贴过去亲了亲他,说:“好裴郎,谁惹你不高兴了?怎么今日如此伤怀。”

裴饮雪用被子把两人盖得严严实实,声音很低:“你太忙了,有两日没好好抱我。”

薛玉霄:“啊……”

“我身上已经没有你的味道了。”他说。

薛玉霄:“……啊?”

短短的一息寂静后,裴饮雪声音低得已经快要听不见了,他继续说:“……一点点也没有了。把我身上沾满你的气息……妻主,这样我才能睡得着。”

薛玉霄完全怔愣当场,她的脑子飞速运转,转了半天不仅没有成效,连cpu都要烧了。裴饮雪说得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是在……勾……勾引我吗?

裴郎抬眸,清冽的眼眸积蓄了一点点水淋淋的泪意,如同清波拂荡。

钗钿堕处遗香泽(2)

哪有……哪有这样的。

薛玉霄向来镇定,泰山崩于前而面色如常。谁承想遇到裴饮雪这样期望又可怜的目光,顿时方寸大乱,喉咙拔干,低低地道:“你想怎么……怎么……”

她也不必问下去了。

这话说到一半,薛玉霄就感觉到一股即将失控的意志吞没脑海。她俯身贴合下去,将裴饮雪扣在怀中。她身上的气味慢慢地渡过去,从她的发间、指间,从她单薄里衣的细丝之间……从她的视线、她的身躯、她的目光,凡是薛玉霄所有的一切,都沾着这股亲近的馥郁气息,香气像是被炉火迸溅的火星催得更浓了一样,完全掩盖住裴饮雪的呼吸。

所有的地方,都属于她了。

幽冷梅香被盖住。仿佛是被她的轻轻贴合掩盖,又仿佛是被她的拥抱所笼罩。她的囚笼张开,困着一只流泪地、焦渴的兽,他并非因为疼痛而流泪,而是因为这份长久期望得到了片刻满足。无可遏制的灵魂相融注满了他的心口,他的四肢百骸,都从干枯孤寂,变得万分充盈。

像是久旱的土地骤然迎来一场初夏暴雨。

窗外也响起一阵雨声。浓云之间,雨水的声响从屋檐狂乱地落下,窗子没有彻底关上,窗棂被雨水激得水花四溅。

雨水破碎着、打在外窗下才开的芭蕉叶上,与室内的响声交映。水声如捣,细细地将芭蕉洗透,绿叶怨悱地滴落残雨,颤动着被濯得愈发透亮了。

这是今夏第一场雨,干燥发旱的土地吸饱雨水,泥泞不堪。虽是深夜,窗外仍有巡视宫人清理砖石的声音,低声的交谈、窸窣的碎响,践踏的足音,闷闷热热地汇集在一起。

裴饮雪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又仿佛没有听见。他咬着唇,视线里只有摇动的纱幔,一股更闷热、令人眩晕的感觉直达脑海。他翻身继续的时候,薛玉霄忽然抓住他的手,问他:“水声太大了,我没有关窗。”

裴饮雪怔了一下,动作滞住不动。他忽然怀疑薛玉霄说的是不是檐下飞落的暴雨,还是蕉叶上滚滚的新露?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伏在她肩上,轻轻地道:“要让人听见……也早听见了。”

薛玉霄忽然忍不住笑,眼眸弯起,扬唇道:“如果真是那样,应该早就有人烧好热水,预备沐浴了。裴郎,你跟我一起去。”

裴饮雪没有立即答应,他被薛玉霄的气息环绕着,香涎中蔓延着一点点檀麝般的微涩。他不想动,更不想把妻主的气味从自己身上洗掉,干脆抱着她把她黏在榻上。

薛玉霄摸了摸他的脸:“不想去吗?”

“再等一下……”他闭上眼,任由她的掌心贴着面颊,“……就一会儿……”

薛玉霄安心地等待着。

云收雨歇,斗拱飞檐上依旧有残雨流下来。她聆听着飞檐下细细的雨声,过了片刻,帘外果然有宫侍行礼说:“陛下,已在暖阁备好了热水。”

太极宫的西暖阁没有做居所之用,而是修了室内池水,名为鸾池。据说这是前代一任皇帝酒池肉林之用,彼时昏庸无道的帝王就会在池内饮酒,让美郎君只着轻纱侍奉,遇到清俊美丽的便拖下水中……如此恶行维持了三天三夜,反抗者尽皆死于屠刀之下,连皮囊都剥下做成了薄如蝉翼的美人帘。

而后经历数任帝王,鸾池被几次重修,已经脱去了豪奢靡乱的风格,变得十分典雅质朴起来。

薛玉霄道:“好,不急,先下去吧。”

宫侍这才后退而去。

她怀中还挂着一个人,裴饮雪听了这话,早就躲避般地把脸颊掩藏起来了,他的心跳陡然加快许多,不知道是太过不好意思、还是因羞惭而愈发兴奋起来。薛玉霄勾住他的下颔亲了一口,说:“去沐浴吧,不许再拖延。”

裴饮雪慢吞吞地起身,给薛玉霄将湿了的里衣换掉,他挽住薛玉霄的手,放在面前贴了贴脸颊,又黏糊糊地亲了亲,轻道:“钩肩旧了,我给你绣个新的。”

钩肩是亵衣上方连接肩膀的一块布料。

薛玉霄点点头,刚要下榻,又被裴郎拉了回来。他认真地凝视着薛玉霄,薄唇微动,好半晌才默默地说了一句:“……你也亲一亲我。”

亲一亲……

薛玉霄胸腔里急促跳动,听着这三个字,被黏得心都要融化了。她俯身过去用力地亲了一下,在裴饮雪唇上亲出鲜明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