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巧听不见父母那边的反应,不安地看着岑眠。
岑眠挂了电话,对上她小鹿一样脆弱湿润的眼睛,难受极了。
她张开双臂,弯腰抱了抱周巧,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没事,都会好起来的。”
和周巧告别之后,岑眠往老屋的方向走,她低着头,步伐沉重。
即使内心震动,岑眠在周巧面前不敢表现出太过激烈的反应,害怕影响到她的情绪。
周巧一定已经够难过了。
她未曾有过那样的经历,不能感同身受,即使表现出来难过,对周巧什么帮助也没有。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进山的医疗队回来,程珩一告别同行的同事,往老屋回。
他远远看见羊肠小道上,岑眠耷拉着脑袋,唇角抿成了一条线,慢腾腾地走,情绪低落。
一本卷起的本子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滑落,掉在地上,她都没注意到,闷头往前走远了。
程珩一轻蹙眉,走了过去,弯腰捡起本子,才发现是一本蓝色的病历本。
晚风吹过,掀起了病历本的封面页。
程珩一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病历页上。
病历页上写着——
患者主诉停经三月,妊娠试验阳性(+),伴撕裂伤,需进一步检查。
白夜
程珩一凝着那雪白纸上的一行字, 他看了许久,久到黑色字体出现了重影,变得模糊不清。
晚风夹着被太阳炙烤一天的滚烫温度, 将他包裹住, 却没有一丝暖意,比凛冬的寒风还要彻骨。
最后, 病历本被他捏皱, 紧攥在掌心。
岑眠心里想着事情,没有直接回老屋,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走, 走到夕阳西斜, 她拐过乡间的小道。
拐角阴影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默不作声, 挡住了去路。
岑眠吓了一跳, 抬起头, 借着淡弱的光线,看清了男人的脸。
此时天色将近全黑,程珩一隐匿在暗处, 只能看清一道修长轮廓,黑发垂落额前, 一双眸子隐匿在黑暗里,脸上的表情更是晦暗。
“不声不响杵这里干嘛。”岑眠轻嗔, 瞪他一眼。
程珩一缓缓转向她, 幽沉目光凝住她, 带着一股沉重的光压。
因为他的视线太过灼烈,岑眠被他盯得怔了怔, 不明所以。
正巧沈平山下完棋回来,从另一边的土坡走来,看见了他们。
“哟,你们也回来了。”
沈平山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一个塑料袋,对岑眠笑道:“早上你说好吃的青李,我上你梁叔家又要了不少,够你吃的了。”
“你怎么喜欢吃这一口,我吃了一个,差点没把牙酸掉。”
被沈平山打断,岑眠移开了和程珩一对视的目光,也没有在意他目光里复杂而让人不明的情绪。
她跟在沈平山身边,哄着老人家高兴。
沈平山跟岑眠一边说话,一边走远。
程珩一仿佛慢了半拍,迟迟才从后面跟上来,路上绊到石头,打了个踉跄,难得一见得狼狈状。
沈平山回头瞧他,“小心点咯。”
程珩一低着头,没吭声。
沈平山把塑料袋递给他,“拿着。”
程珩一盯着那袋李子,红色透明的塑料袋里,青李一个挨着一个。
最上一颗青李从高处滚下,落到谷底。
好像一步不慎,从悬崖跌落的人。
程珩一提着塑料袋,整个手掌发麻得厉害,一直麻到了心脏。
岑眠和沈平山并排走在前面,程珩一走在后。
一个没穿上衣的小孩从土坡跑下来,瓮声瓮气地喊:“沈阿公,二奶奶烧了鸭,叫你去吃晚饭——”
沈平山笑呵呵地回道:“不吃不吃,幺儿在家呢,不去她那啦。”
小孩“啊”了一声,“那你跟我回去讲一下,省得二奶奶她不信咯,以为我偷懒没喊你。”
沈平山负手走上土坡,跟着小孩朝沈二奶奶家去。
路上只剩下岑眠和程珩一两个人。
天色越来越暗,岑眠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气氛有些凝滞,程珩一周身的气压极低,让她喘不过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