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挪用经费的是他?”
林琼沉默地点头。
“他……沾上了不好的习惯,沉迷一个賭博性质的软件。他自己就是做软件开发的,好笑吧?”林琼面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凝重,“他在那里面花了很多钱。不够用的时候,就冒险用了公司的经费,还耍了个小聪明,用入账核对的时间bug拆东墙补西墙。他们公司分股本来就乱七八糟,这样的小动作不明显。他一开始也只敢动小数额,后面欲壑难填,再也补不上漏洞。他怕了,提出想分割。”
对面邹彦生的表情同样复杂。挪用经费已经超出了民法的范畴,情节严重可以入刑。
“他情绪很崩溃,告诉我他每天焦虑得睡不着觉。我当时只能告诉他,我处理不了他的情况,他挪用了三十多万,而且满足了三个月的条件,只有进去这一条路。我当时确实很厌恶他,可能话也说重了一点……”
林琼回想起那一天,还是会露出痛苦的神色。“晚上我又接到他的电话,他说他在公司的天台上。”
邹彦生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到的时候,消防也刚到,他们让我协助,因为他只愿意和我沟通。”
但那个人最后还是跳下去了。邹彦生在心里给出答案。就算这样对于一个死了好几年的人并不礼貌,邹彦生还是认为这种死法简直是便宜了这个人渣。
“我们劝了他很久,大概两个多小时吧,天越来越黑,还下了雨。他反复强调,说他不想坐牢,让我担保他不会坐牢。”
林琼垂着眸子。
一个合格成熟的律师当时该怎么做,他不知道。但他当时一定是不够成熟的,他嘴上说我们帮你想办法,但实际上他目光里流露出的厌恶刺伤了那个人。
“最滑稽的是,他最后不是自己跳的,而是脚滑掉了下去。我和消防员是一起扑过去抓的,只差了一点点……”
那是他第一次直观面对死亡。原来人惊惧的时候表情会扭曲到那个状态,仿佛长了无数的恶疮,覆盖了五官。
那一幕像是烧红的烙铁,烫熟了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久久不能愈合。
他大病一场。之后每到夜里,或是下小雨的天气,都会心神不宁。
“……”
“……”
故事讲完了,漫长的沉默绵延在室内。
邹彦生终于看向林琼的脸。那张精致的面孔因寒冷的室温而冷白,小小的一张脸,裹在带花色的被褥中,看着甚至有点倔强的可爱和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