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随着他升学,变得忙碌。父母的关系进展如何,好像更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至少在他面前,他们一直是一对模范父母。在邻居面前,他们也是一对恩爱夫妻。父亲十几年都没怎么升职,母亲好像不怎么介意。她愿意养家,也喜欢工作,大部分时候会让父亲承担主内的角色。
父亲很少有怨言,那时候邹彦生一直认为,父亲是愿意的。
进入大学之后,邹彦生希望能做一些志愿者工作。他在饭桌上提起,父亲就说,他知道有个福利院缺义工,回头推荐邹彦生过去,邹彦生就是这样第一次见到苏小展。
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可怜。听福利院的人说,她三岁的时候就被送来了福利院,因为得了罕见病,是遗传的,没法根治,每个月的开销就有六位数。
幸运的是,虽然她是个孤儿,却有人愿意给她出治病的钱,每天拿药物吊着,不至于夭折。
邹彦生偶尔会轮到照顾她的工作,她总是不说话。所以邹彦生有时候会听见一些小孩私下里喊她哑巴,更过分的会喊她瘫子,因为她的下肢无力,只能坐在轮椅上。
他们第一次说上话,是她只是看见他的背影,就喊了一句:“爸爸!”
邹彦生知道她认错了人,回过头笑着答:“错了,应该叫哥哥。”
小展就怯懦地看他。
他问小展:“你爸爸会来看你吗?”
小展点头:“会的,可是爸爸很忙,我要等很久才能见到爸爸。”
那之后邹彦生多给了她几分关注。
小展也更愿意和他接触,有次对他说:“那些哥哥姐姐都不会欺负我了,为什么呢?”
邹彦生回答:“那很好啊,也许是因为他们终于有害怕的东西了。”
苏小展的发育速度比普通的小孩要缓慢,但还是撑过了先前活不过六岁的说法。她顽强地活了下来,但病情依然不容乐观,甚至悲观起来——她的身上出现了早衰的症状。
命运对她何其不公。可邹彦生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那是他此前二十年来从未从任何人身上发现的蓬勃生机,却绽放在一个被病魔缠身的孩子身上。
他教小展写字,教英语,教画画,教一切她本应该在这个年纪去学的东西。小展最喜欢听他读童话,有时候她甚至会悲伤地说:“哥哥,如果你是我的爸爸该多好啊。”
邹彦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仍然没有见过小展的爸爸,甚至没有见过那个资助小展的人。
直到大三下学期。
噩耗传来的时候,他正准备去刚找好的实习单位。但他半路改变了目的地,去医院等候母亲的急救,又在那之后去认领父亲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