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衡的车先开了出去,伏雪华坐在副驾,杨晓北坐在车后排。杨晓北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一眼口袋里的手机,只是就那样看着宋思衡的背影。
伏雪华已经有近三天没有与他人交流,这日她素着脸,换上了一副黑色的眼镜,坐在副驾忽然轻声开了口:“我想了很久”
宋思衡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她的眼睛。
“我之前那样固执想帮他,是不是也在控制他你们活得都很辛苦。我早该放手的。”
宋思衡轻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就不用再提这些了。而且,也不是你的错。”
伏雪华摘下了眼镜,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我跟宋平的离婚手续快办完了。花园别墅归我,他只拿了少量的存款。”
宋思衡脚下的油门差点踩错,倏地回头看她:“什么时候的事?”
刚好前面遇到一个红灯,宋思衡忙把车停稳。
“上个月,你跟你们在家里大闹一场之后,我就去找了律师拟好了协议。”伏雪华的语气很淡,“这个家已经散了,这样的婚姻苟延残喘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可惜,我没有阻止得了宋平把他送进明安。”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望向了窗外。
她似乎是太久没有说话,自顾自地看着窗外不停地说着:“我跟宋平是在他留美的间隙认识的,他那时候回国参加研讨会。那时候我年轻,不知轻重,很快就怀上了孕。等他留美回来后,就忙不迭跟他结了婚,后来过了很久,才知道他有个去世的前妻”
说到这里,伏雪华就没有再往下说了。
红灯刚好转绿,宋思衡重新踩下油门,车向前驶去。
一行人下车时,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从停车场朝墓园里,还要走一两百米的小径。小径两侧有不少野花,白色黄色,被雨打得垂下了头。
伏雪华举着一把伞,穿着一身纯黑的素服,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她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脸上也没有更多的表情。她机械地完成最后的流程,擦拭干净墓碑上的照片,将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进墓碑下的格子,再把来时带的白色捧花放到了墓碑前。
宋思衡站在队伍的末尾,杨晓北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他身边。眼前人来人往,两人一开始都没有说话。
直到五分钟后,杨晓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去了那里,应该不会再恨谁了。”
宋思衡转过脸望他:“你不恨他吗?”
杨晓北嘴角微微向下撇了一下:“老实说,那天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痛快了两秒钟。”
宋思衡闻言垂下了眼睑,没有说话。
“但是也就那两秒。”杨晓北摇了摇头,“我死过一回了,我知道那滋味不好受。而且我”
他说到一半收了声,宋思衡重新抬起眼睛问:“你什么?”
杨晓北调整了下呼吸,轻声回答:“我恨过的人太多了,恨不动了。”
冷冷的天光下,宋思衡忽然仰起了头来,轻轻地眨了下眼睛。山坡有不知名的灰色鸟雀飞过,哗啦啦地在林中穿梭,高大的乔木发出沙沙的声响。
绵绵的细雨落在草地上,没有多久地面就变得泥泞。前面有人在抱怨这糟糕的天气,抬手用纸巾擦去脚底的泥水。宋思衡却一直站着没有动。
杨晓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灰色的鸟群已经飞走了,树林复归平静。
宋思衡望着空白的天际,忽然开口:“其实我是个感情很淡薄的人。”
杨晓北也仰着头,喉结跟着滚动一下,半晌后才回话:“你不是。”
宋思衡倏地转头看向他,杨晓北却垂下了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雨渐渐大了,伏雪华把最后一道流程完成,转身看了墓碑最后一眼。一行人渐渐散去,各自回到了来时坐的车里。
杨晓北将伞往宋思衡那边倾斜了十度,然后偏过脑袋问他:“走吗?”
宋思衡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走到车边,杨晓北忽然问:“李秘书呢?”
宋思衡转头望去,李恪没有走,一个人留在了墓园里,站在离墓碑两米远的地方。
他穿着墨黑的西装,西装领子上钉着一枚叶片状的银色胸针。
“要去叫他一起走吗?”杨晓北跟着望过去。
宋思衡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们先走吧,让他自己待一会儿。”
十分钟后,墓园的人尽数散去,车辆逐渐驶离山坡,尾气消散在空气中。
墓碑前,李恪的肩膀才开始微微颤抖,他发出了克制的哭声。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草地上,砸在墓碑上,砸在李恪的肩头。
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李恪的哭声也不再压抑,他近乎宣泄般在雨中嚎啕大哭。
他没有打伞,砰地一下瘫坐在了墓碑前,泪水不断从眼眶流出,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止。
半个小时后,暴雨才渐渐停歇,厚重的云层变得稀薄,似乎有阳光要破云而出。
而宋钦的墓碑前,多了一枚银色的胸针,微微泛着光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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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会不好意思?
李恪已经很多年没有休过长假了。这次宋思衡给他批了一个月的带薪假。
秘书岗再次空出,宋思衡从人力资源部提拔了一个高管做自己的临时秘书,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但李恪的座位依旧帮他空着,这位临时秘书只负责线上处理一些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