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昏迷前陡然闯入耳中的陌生字眼。
降妻为?妾。
秦桢低低地笑了?声,笑到泪珠溢出。
如此?屈辱,为?何要她受着。
诚然,章舒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不?过是渺小尘埃中的一缕,可以被?忽视,可以被?轻视。
可为?何要在给了?她期冀之后再次将她摔入深渊。
秦桢倏地想起娘亲去世的那日,她躺在凝固血泊之中,手中握着的是双亲相识那年,爹爹赠予娘亲的玉佩。
她的娘亲是个善人,也是个满心满眼都是爹爹的善人。
秦桢知道,爹爹离世后娘亲整宿整宿睡不?着,院中树木纹路被?娘亲数了?一道又一道。
娘亲最终还是随着爹爹而?去,独留下她孤身一人。
是乔氏和年少?的沈聿白,他们告诉秦桢,往后的日子中会有他们相伴。
仔细想来还是她心生妄念,收不?回落在沈聿白身上的心思?。
宁笙倚着秦桢的肩头,察觉到她身形颤动时正要抬头,忽而?一滴泪珠坠于脖颈间?,绽开的刹那溅到双颊。
她怔忪须臾,泪也止住了?。
车轮碾轧过碎石,咯吱咯吱作响。
舆停稳时,秦桢心跳倏地漏了?一拍,紧紧贴着她的宁笙掌心拽着自己?的袖摆,甚至能听到她上下乱蹿的心跳。
帐幔被?推开的瞬间?,寒气侵入。
眸前漆黑无垠,秦桢仍然察觉到一人探身而?入,她心中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就在刹那间?,她眸前的黑布被?人扯下,陡然而?来的白光刺得她下意识地阖上眼眸。
“沈夫人,许久未见。”
稍显熟稔的语气令秦桢心中一惊,掀起眼眸之时,略显眼熟的脸庞闯入眼帘。
是秦桢与章舒墨相见那日,躬身伫立在侧伺候的太监,李铭。
秦桢眉梢轻蹙,拍了?拍宁笙越拽越紧的手心,安抚着她焦躁不?安的内心。
李铭眸光灼灼地盯着她看,见她神情?中闪过的了?然,笑道:“早就有所耳闻沈夫人聪慧伶俐,过目不?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着意扬起的嗓音同适才在璙园中交谈的声音一模一样,刹那间?秦桢顿时明白,他们为?何会知晓‘降妻为?妾’的消息,想来就是李铭在宫中听说的。
秦桢抿唇不?语。
不?过李铭也不?是要等她应声方才开口,他示意影卫将两人押下舆,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循循道:“沈夫人可曾听闻过百年前前朝有位小公主心悦有妇之夫,非他不?嫁,但那位男子同妻子情?谊甚佳,琴瑟和鸣,为?此?闹得满城皆知,言官日日在朝中谏言,彼时的皇帝禁不?住她如此?生闹,最终还是将她下嫁那位有妇之夫。”
“不?过那位皇帝心狠如斯,下嫁的公主也仅仅是当?了?侧室,且不?再享有宗主头衔,可落在今日,相同的事?情?怎会落得如此?令人惋惜的结局。”
言罢他摇头‘啧’了?声,似乎是在为?她叹息。
秦桢往前走的步伐顿了?下,明知他是故意而?言,也还是往心中去。
非要说她和沈聿白与那对夫妻有何不?同,大抵就是那对夫妻间?情?比金坚,而?他们……
李铭还在身后娓娓道来。
不?知到底是在为?她惋惜,还是有何用意。
秦桢狠狠地掐了?把手心,命自己?清醒过来,紧要关头怎可想着儿女情?长之事?。
一路前往小径尽头,隐隐瞧见松柏林中的的楼宇,偌大的楼宇隐入山林中,可就算如此?也逃不?过他人的视线。
秦桢抿了?抿唇,垂着头微微掀起眼皮。
余光瞥见押着她们的影卫沿途而?来都做下标记,就好似是故意引人来此?,被?关入间?四面通风日光亮堂之处时,她确认了?这个想法?,吊起的心隐隐落下。
宁笙到底年少?,忐忑不?安地环视着四周,她眼眸中闪着泪,又担心引来影卫便咬着唇,不?让眼泪溢出来,“为?何把我们关在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他们在等。”秦桢试了?试捆在身后的双手,缰绳绑得极深,动弹不?得,“在等沈聿白来。”
而?她们,则是李铭和沈聿白谈判的人质。
李铭不?会拿她们下手,除非他不?想再和沈聿白谈。
宁笙眨了?眨眼眸,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真的会来吗?”
秦桢知道她心中不?安,一遍又一遍地回复她的话语,确认沈聿白一行人定会来此?。
在她的安抚下,宁笙渐渐地安静下来,怔怔地坐在满是杂尘的圆椅上。
秦桢也在她附近寻了?个位置坐下,神色稍显疲倦。
短短的个把时辰中,或大或小的事?情?涌入她的脑海,扰乱了?思?绪。
现下静下来后,只?觉得疲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