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聆远挑眉, 目光看?向云道?川,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你准备怎么处理”的?随性。云道川神情漠然:“这些东西?,早就?不该存在。”祝离说:“在祝家分?家,有?一个对我还不错的?姐姐,她就?是生生死在祭坛之?上。”祝离这?句话说得简单,但这?寥寥数语里,浸满了血泪。【若土教的?大型祭祀庆典,每十年一次, 在这?二百年中,祝祭之?女鲜有?能活着走下祭坛的?人。根据若土教的?教义,认为祝祭之?女的?魂灵跟随神树指引抵达尘世?净土, 最终会与?他们在彼岸重逢。】听到系统解释的?祝离只是冷笑?一声:“若说在人世?受苦都是为了寻求在净土的?美好生活, 我又如何知道?这?净土真实存在,而不是拿来蒙骗我的?陷阱?”叶聆远稀奇, 跟系统调侃:“想不到这?祝离还是个唯物主义战士。”正忙着憎恨全世?界的?祝离愣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还能用战士这?个词来形容, 顿时有?些羞赧,轻轻咳了一声, 继续正色道?:“虽说修士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比虚无缥缈诉诸来生的?若土教要强。”叶聆远笑?了:“修士修此生, 一切为证道?,连这?辈子都活不好, 又怎么知道?自己下辈子一定争气能过好?”“你的?道?是什?么?”祝离问。“我的?道?——”叶聆远倏地笑?了, “找到我要走的?道?, 就?是我的?道?。”祝离眼神古怪地看?她片刻,游移道?:“关于神龙遗骨, 如果你们能让我像正常人一样健康,这?东西?给你也?无妨,但遗骨不是个好东西?,龙魂附着在遗骨上,会侵吞你的?神智,乃至占据你的?身体?。”叶聆远偏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清泠泠的?:“你不害怕被龙魂占据身体??”祝离扯了扯唇角:“你觉得对于一个连正常生活都无法拥有?的?人而言,是短暂的?康健更重要,还是托着这?副皮囊苟延残喘更重要?”“更何况,恢复正常之?后,我有?能力做更多的?事,或许到那时,龙魂已不再是我的?困扰,我也?能像修士一样,拥有?长久的?生命。”若说从前叶聆远看?祝离,只觉得他是一株美丽的?枯树,那现在的?祝离,正在由内而外地散发生机。【他其实还是因为有?了心仪之?人,所?以才?想有?更健康的?身体?和更长久的?生命。】叶聆远啧舌:“好纯正的?恋爱脑啊,那他到底喜欢谁?是当年的?小豆丁明月卿还是突然闯进他生命里的?姜露贞?”祝离面上泛红,试图岔开话题分?散叶聆远的?注意力。“先不说这?些,云仙师的?医术可以让我——”【两个都喜欢。】叶聆远眨眨眼,发自内心地佩服:“哇哦——”轰!嗖——祝家大院里,硕大的?太湖石轰然碎裂。同时,明月卿的?飞剑擦着祝离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于四起的?烟尘中姜露贞神色淡然收剑,她扛着与?月乔乔如出一辙的?重剑,面无表情地踏过一地碎石:“祝家主,不好意思失手砸烂了你家的?石头,多少钱你算一下,改日赔你。”明月卿则平静地走过来,取下插在石壁上的?飞剑,同样平静地说道?:“刀剑无眼,祝家主下次小心些。”高洁傲岸不染凡尘的?祝离,此时灰头土脸发丝凌乱,好不狼狈,偏偏这?两位女子他一个也?打不过,就?只能受着。叶聆远可是毫无同情心,她甚至哥俩好似的?碰碰祝离的?手臂:“想扭转局势一展雄风吗?”祝离:“……不,谢谢。”还扭转局势?再扭转就?该扭断他的?脖子了!他算是明白了,他一个都要不起。祝离转身就?走,决定远离是非,他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就?足够了,至于那些年少时候的?悸动,就?让它永远留在心里。毕竟,像他这?样红尘里打滚,油锅里挣扎的?烂人,也?配不上真的?能挣脱凡尘世?俗的?仙人。……距离大典还剩七日,在过去的?十天时间里,叶聆远等人总共做了三件大事。第一件,是偷梁换柱,借祝离插手将扶岳宗的?人救出来带走。叶聆远仗着自己的?灵气五行相生恢复极快,直接灌满了圣殿人用来收集灵气的?装置,用自己一个人的?灵气救了扶岳宗上上下下百十号人的?性命。第二件,是暗度陈仓,借姜露熙探望姜家人为由,云道?川和路平澜随行,在姜家这?位嫡女身上下了能够储存叶聆远灵气的?符文,确保这?位手无缚鸡之?力,却一心想做大安太子妃的?年轻姑娘不会因为自己的?野心而丢了性命。而最为关键的?第三件事,是上屋抽梯,向大安皇帝透露消息,并表示有?站队的?意愿,好让大安皇室与?圣殿之?间的?矛盾加剧,这?样才?方便他们实现最终的?目的?——借刀杀人。杀了这?个准备让若土教掌控一切的?奉教圣子云澜。眼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各国使?臣也?陆续抵达卫城,准备送上贺礼,然后参与?即将到来的?万国会举办地竞选。……叶聆远一直睡到庆典举行的?前一天才?醒来,灵气耗空之?后,她整个人疲惫至极,昏昏欲睡,在凡间界这?个灵气并不充裕的?地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自己消耗的?灵气补足。庆典当日,旌旗飘飘,无论是卫城还是云中城,尽是张灯结彩,金碧辉煌。白色的?绸缎自漂浮的?云中城边缘垂下,在空中飘舞,大概是想表现某种美感,但实际效果就?只有?惊悚。叶聆远搓了搓胳膊,对天上这?多脚大水母不发表任何看?法,这?种毫无美感且让人看?起来毛骨悚然的?东西?飘在天上,大安人真觉得这?是好看?的?东西??尤其这?绸缎还是白色的?,就?更像水母了。叶聆远等人跟着祝家的?云辇飞上云中城,看?到半空中的?云辇就?像迁徙的?鸟儿一样忙个不停,载着各种来路的?达官显贵们进入云中城。叶聆远特意留心了一下,果然在这?些云辇上都看?到了玄一宗的?标志,虽然有?些被可疑涂改、遮挡了,但依旧能辨认出来。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作风。尤其叶聆远还是个不太安生的?,虽然大庭广众之?下多少要谨言慎行一些,但她有?系统啊,看?上去板着一张脸十分?正经,但心里一惊跟系统聊嗨了。
“哇!这?是玄一宗的?标志!”“这?个是无量宗的?标志门徽!”“这?个我见过,好像——”云道?川适时经过,问叶聆远:“你见过这?个宗门的?标记吗?”叶聆远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跟系统聊天的?声音暴露了,她装傻问道?:“你说什?么?”云道?川自顾说道?:“这?个,是仙盟会的?标志。”叶聆远每走一步,就?有?一个宗门暴露自己违背仙盟会约定私自离开十万大山的?事实。今日凡间界大安国开大会,十万大山里,仙盟会的?诸位长老们则聚在一起开小会。天极门长老笑?眯眯地顺着自己的?胡子,半点看?不出他才?是今日召集所?有?长老的?发起者。他甚至心情良好的?跟柳行春讲话:“柳大长老,最近这?些时日,怎么不见你那位姓齐的?得力弟子?”柳行春缓缓露出笑?容,将手边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近日无音闭关,想来不日便能突破,季长老可是有?事?”“并无什?么大事。”季长老也?笑?了起来,“不过是聊起,想替座下弟子问问,如何才?能做到这?样出色罢了。”仙盟会长老团重归寂静,奚不渡颇有?些出神地在想明月卿,只可惜他不是天极门的?人,而明月卿自打离开之?后,除了定期一条报平安的?消息之?外,从不回?他任何传讯。若非他主动接近天极门的?人,能听到些心声动静,不然怕是连明月卿在哪儿都不知道?了。至于什?么宗派不得擅离十万大山?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尤其现在还有?个十三年前见过明月卿的?臭小子在虎视眈眈,最好别让他抓到这?个人,不然非得抽筋扒皮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清心寡欲!而明月卿,此时正被叶聆远拉着在云中城里看?热闹。来参礼的?其他国家使?臣风俗各有?不同,稍不注意就?会引起摩擦,不过是从停放云辇的?广场走到云中城的?功夫,就?已经看?到了三起。叶聆远兴致勃勃地在看?完热闹之?后事了拂衣去,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人对着凭空冒出来的?心声发呆。此时的?云中城里,不止有?凡间界的?普通人,更混进来许多悄悄从十万大山中偷跑出来的?修士,其中就?不乏天极门的?人。天极门人训练有?素,十分?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扩散叶聆远的?心声范围,确保影响力,最好能一举颠覆若土教对这?个国家的?控制。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些——天极门中,穆门主与?柳行画对弈。柳行画仍是满头雪发,但容貌却重焕光彩,她问:“师兄,你如何确定天极门的?弟子不会坏了你的?安排?派出去的?这?些外门弟子如何能成事?”“天极门弟子大多都是心知感恩之?人。”穆门主轻笑?,“不久之?前,叶聆远给他们走得更远的?机会,他们自然是乐意回?馈的?。”柳行画想起自己重回?天极门后,看?到门派上下,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差异逐渐消弭的?情形,抬手落子:“希望你是对的?。”云中城里,悄然做好接应的?天极门弟子不动声色地覆盖这?座空中之?城的?每一处地方。叶聆远抬头,看?向云中城里正在散发光芒的?若土教圣殿。云道?川自她身边路过,面无表情:“走吧,干一票大的?。”叶聆远顿时笑?了起来,向身后的?伙伴们招手:“走!干一票大的?!”光芒冲天而起, 宏大的乐声震彻苍穹。在一片灼目的白光中,圣殿从一座宏伟的宫殿渐渐变成一座巨大?的祭坛, 圣殿里那两尊顶天立地的雕塑变得更加庞大?,遮天蔽日?得似乎能盖住整个云中城。伴随雕塑越变越大?,本还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暗起来,浓云翻滚,阴云密布。云层中,隐隐还能看到雷霆闪过的痕迹。就好像当?初梦九霄在仙盟会主峰上受五行雷罚时那样阴沉可怖。在这庄重肃穆的氛围里,云澜身着一袭洁白的衣袍从天而降, 脚踏金莲,圣洁孤高。足上挂着金铃,每走一步都是?一声脆响, 然这声音响在心头时便成了一记闷锤, 仿佛响彻天际的战鼓,连心跳声都与它同频。叶聆远站在观礼的人群中, 神情有些?恍惚, 她好像听不懂任何声音, 如同被一层奇怪的罩子隔绝在真空之中,外?界的一切都与她相隔绝, 拢上一层散不开的雾气。天地?间的一切都慢慢远去,叶聆远眼中就只剩下?这偌大?的祭坛。她看着云澜缓缓而来, 最后脚踩一朵盛大?的白莲站在祭坛前,看到无数童子手捧托盘恭恭敬敬地?将祭品送上祭台。飞禽走兽, 角羽鳞蹄。与当?初云道川在遗迹洞天内破解那个上古祭坛时的步骤如出一辙。所有人都在看着祭台, 都在看着云澜, 无论是?否信仰若土教,此?时此?刻都满眼尊崇, 眼中充满了对云澜的信任,也充满了对若土教的信仰。连悄然潜伏进来的修士也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了心神。在所有人中,唯有殷无歧是?那个例外?,他手中捧着一个匣子,站在能俯瞰整个庆典会场的地?方,似乎很是?满意眼前的场景,他目光略有急切地?看向祭坛正中,像是?在等待什么东西的破土而出。叶聆远被祭坛上散发的光芒吸引,不受控制地?抬脚——【这座祭坛,同样有一万九千三百二十四年?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