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人愿意帮他干活,顾峤自然是乐意之至,听见他这话,忍不住笑,“齐尚此人,的确是让朕有些意外。”
连中三元已经算不得什么,齐状元这可以是一入仕就当上了一州知州,在荆州这样贫瘠可怖的环境下还能风雨不动地为百姓办事,当真是百年难得。
就连商琅,当年都没有如此殊荣。还是顾峤登基之后,才循序渐进地一步步让商琅走到了如今位极人臣的地方。
“不过有他也好,朕和先生恰好能忙里偷闲歇上一阵子。”顾峤轻叹一声,当着傅翎的面坐到榻上去,然后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
先前到还没觉得,除了赶路痛苦了些,其他对于日夜批阅奏折的帝王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自从地动之后,那被埋在废墟当中的几日,着实给顾峤带来不小的损伤,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让他忍不住地想要躲懒。
而商琅就更不用说,拖着那样一副身子几次奔波,又几次同他说被魇着了,这副模样,不虚弱才怪。
“说来……方才朕走得太快,没有仔细注意,先生他说自己身体不适,到底是如何的一个不适法?”顾峤忽然想到这,开口问,“是感染了风寒,还是其他?”
“你那哪里是走得急,分明就是落荒而逃,”傅翎丝毫没有给他面子,直接拆穿了他,随后才仔细想了想方才所见,摇头,“人瞧着不像有事,只不过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似乎还有点哑。”
“他染了风寒?”顾峤一下子坐直身子,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应当不是,”傅翎被他突如其来的紧张给吓一跳,也忍不住沉思,“再者,按照你家丞相大人那君子作风,若真是自己染了风寒,唤来旁人过来知会你一声不就行了?怎么会自己直接跑出来,他就不怕自己过了病气给你?”
顾峤教傅翎这么一说也稍稍地冷静下来。
的确,若商琅当真染了风寒,向来都是会躲着不想见他的,在拗不过他之后也会一直坚持着让他喝一些强身健体的药,说话的时候也都是尽量避免着面对面。
只要不是风寒就好。
顾峤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丞相大人染风寒这一点十分地紧张。
商琅自身体弱,无论得了什么其他的病,落在他身上都会无限制地加重,而风寒无疑是最容易染上也最难预测严重程度的一种。
只要不是风寒余下的都好说——傅翎方才不都说了,商琅表面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异样吗?
顾峤暗自唾弃自己的草木皆兵,但等傅小侯爷出去之后,还是没忍住,唤来了云暝:“替朕去看一眼,先生究竟如何了”
云暝早就预料到了他家主子会有这么一遭,在人吩咐之前就已经到商琅的营帐附近探查了一番,眼下听见顾峤发问,就直接道:“商相并无异样,只是方才与侯爷交谈过后,回帐前吩咐人备了一份热水。”
备热水……这是要沐浴?
这是做什么?顾峤一蹙眉。
且不说眼下才是清晨,商琅方才不是说他身体不适么,在这种时候沐浴,就不怕受了凉吗!
帘幕重重
顾峤越想越担心, 最后还是没忍住,让傅翎将他给推到了商琅的帐前。
“你不进去?”顾峤就让他将轮椅停在了帐前,傅翎绕道前面想去掀帘, 却被顾峤给制住,只能放下手, 偏过头, 颇为不解地低声问了他一句。
反倒是顾峤疑惑地瞧他一眼,说得十分有理有据:“先生他不是还在沐浴?若我现在进去,岂不是会惊扰到他。”
傅翎被他这话给噎到, 失语了好一阵,方才喃喃道:“我还以为……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这一次失语的变成了顾峤, 甚至都忍不住扬声辩解:“朕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这一次顾峤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大,以至于还没等傅翎开口说点什么,帐中就传来了商琅的声音:“陛下?”
这下外面这两个,谁都不说话了。
商琅开口之后没有得到回应,不知是不是有些心急, 顾峤屏息听着,发觉帐中的水声都急切了不少,稍候, 身上还带着潮意的丞相大人穿着一身中衣便撩开了帘子。
大概是没有想到外面除了顾峤还会有一个傅小侯爷, 他愣了一愣, 才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朕听闻先生身体不适,担心先生。”都已经惊扰到了人,顾峤又不愿意去骗他或是如何, 就只好实话实说。
“臣无事, ”商琅听见他的回答,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明显又柔和了不少, 甚至隐约还带着些笑意,“歇息一番便好。”
顾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出息成这样,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办法完全忽视掉商琅这张脸对他的诱惑,看见他这副隐含笑意的样子,耳朵顿时就热了,说话也变得轻柔起来:“那……朕便不打扰先生了。先生快些回去,小心染了风寒。”
顾峤本以为商琅被他惊扰,听到他这句话会直接转身回帐中,但没想到丞相大人在原地顿了顿,却问道:“陛下可要进帐一坐?”
见到顾峤愣在那里没有说话,商琅又补上一句:“陛下还带着腿伤,既已经到了臣帐前,不若就入帐歇息一番。”
顾峤自然是满口答应,转头示意傅翎给他推进去。
傅小侯爷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动,商琅就先走了出来,扶住了顾峤的轮椅,随后偏头看向愣住了的傅翎,语气分外地温和:“劳烦侯爷了,交给臣便好——侯爷可要一同入帐歇上一歇?”
傅翎再傻,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都听不明白商相这客套话,当即摆了摆手:“不必,我还有其他的事。”
商琅自然不可能再挽留,只是一颔首,又客套几句,便带着顾峤进了帐中。
被撩开的帘子重新垂下,晃了几晃才静下来,傅翎站在原地,忍不住转头看了看三两步就能走到的顾峤的营帐,最后还是“啧”了一声。
就顾峤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跟商琅修成正果——带着腿伤还要跑过来看人身体如何,却还能循规守礼地静候在门外连打扰都不舍得打扰,简直活该喜欢这么多年却半点结果也没瞧见。
也多亏商琅对顾峤有着同样的心思。傅翎轻叹一声:不然顾峤那性子,说不定真的能将这心思藏一辈子。
只不过商琅先前也够规矩的,不知道这段时日是受了什么刺激,从傅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总觉得商琅在面对顾峤的事情的时候,比之从前多了不少的侵略性,像是终于肯脱下那层温顺壳子,露出獠牙来——哪怕在面对顾峤本人的时候还是够纯良的,但已经不像先前那样隐忍到半点也表现不出来了。
难道是被这地动折腾一回,便看开了生死,想要及时行乐?
傅翎心有猜测,但不能完全确定。
他如今也够纠结的。
身为局外人,他看得多少能比顾峤要清晰一些,但一开始就算知道商琅心思不简单,也只当他是在贪顾峤身上的其他什么东西,譬如权柄。但这一次之后他才真正地意识到,商琅是真正心悦顾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