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怕惊醒他还是如何,商琅并没有再去给他将中衣重新换上或是如何,将他放平之后,便蹑手蹑脚退开半步,把被子拉上来给他裹严实。
顾峤还稍微留存着意识,便习惯性地动了动,换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却好像惊扰到了床边的人,隐约间听见对方又唤了他一声:“陛下?”
顾峤想“嗯”一声,但他最终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口。
应当是没有的——商琅没有给他多余的回应,只有轻缓的呼吸和无尽的沉默。
梦和现实的边界太过于模糊,他沉沦在清醒和混沌之间,久久没有再感觉到对方的动作,意识便偏向了混沌,在彻底沉入梦境之前,他忽然察觉到,商琅好像向前了一步,随后脸颊上传来温凉的触感,余下的,他便完全地不知晓了。
春去秋来
顾峤一早睁开眼的时候, 还久久没有回过神。
不多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响,顾峤愣了下才下了榻,门外站着的正是商琅。
“先生, ”没等人说话,顾峤就先开了口, “朕昨夜做了梦。”
是脱口而出的话语, 顾峤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什么后果,因而在听见人问他梦见了什么的时候,他顿时愣了一下。
他其实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梦还是一些没有被他亲眼见证的真相, 但无论是哪一种,至少眼下在商琅面前, 他开不了口。
直接告诉丞相大人自己梦见他亲自己,怎么听着都有些奇怪。
“没事。”顾峤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商琅虽然心有疑惑,但听见顾峤这般说,也就只好轻轻一点头,问道:“陛下可要用早膳?”
顾峤颔首, 两人用过膳后走出驿馆去,就瞧见赣州知州他们已经在准备拔营了。
先前是受了帝王的命令,如今该做的事情已经做过, 他们若是再拥兵驻扎在荆州境内, 就不合适了。
顾峤没有多言, 赣州一行人走的时候他也吩咐了派人将荆州前知州给押送到京都去,齐尚要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去原先知州的府邸去, 开始准备接手这千疮百孔的荆州。
最后就只剩下顾峤和商琅两个人, 带着两那两个暗卫, 歇息在驿馆当中。
这段时间顾峤当真是全都拿来休息了, 一闲下来便缩到榻上睡觉,一连补了好几日,才见了些精神。
虽然说那日那个似梦非梦的吻顾峤最终也没有同商琅提,但难免会多一些让他心颤的猜测,再去看商琅的时候,就总觉得他同他的那些动作里面似乎还带着些别样的意味。
顾峤觉得自己一定是憋疯了才会有这么多的臆想。
只是一个很可能是梦境的贴着脸颊的吻就让他激动成这副模样,若是当时他感觉到的是商琅同他严严实实地吻上,顾峤觉得自己可能会直接疯掉。
歇息过后,他们终于启程回京,这一次远不像来时那般紧赶慢赶,商琅担心顾峤的腿伤,有意让车夫放慢了速度,以减轻一些颠簸,一行人在路上瞧见什么水秀山青的地方的时候,还会停下来小修整一番,到处逛上一逛。
这么停停走走,用了快要两个月的功夫他们才回到了京都。
彼时京都天气已经凉了下来,到了秋日,两人快到京畿的时候还因为这转凉的天气差点染上风寒,好在顾峤一直习惯性地带着件大氅,没让丞相大人冻着,自己也就打了几次喷嚏,没见着加重。
荆州前知州比他们要早上许多被押送到京都来,齐尚担任荆州知州的事情也都已经传开,帝相微服私访访去荆州的事情自然也就瞒不住,就连两个人将至京都的消息也不知道被谁给探查到了,两人才刚到皇宫门口,就瞧见了不少朝臣站在那里准备恭候圣驾。
顾峤坐在马车里,看了眼自己尚且无知觉的腿,冷着一张脸没有动作。
最后是商琅出了面,三言两语地将那群人给遣了回去,说顾峤车马劳碌需要歇息,等人全都走了之后,才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驾车的车夫是从荆州一路跟着来的,按例不得入宫,顾峤也不想下来让太多人瞧见他的腿伤,便给了车夫几两银子让人寻间客栈歇下,让云暝继续驾车从宫门一路到了他寝殿,方才从马车上下来。
刚进宫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吩咐了召太医来候着,他们到寝宫的时候那太医也恰好到,顾峤遣散了宫人,让商琅扶他下了马车,太医见了礼,瞧见帝王这一瘸一拐的模样,顿时大惊。
顾峤的身体一直算得上不错,连小病都没怎么见着,大病就更不用说,因此这一次被召见,那太医还以为是身娇体弱的丞相大人又出了什么事情,甚至连商琅惯常用的几样药都已经备好了,结果没想到,还真是帝王出了事情?!
龙体为重,眼下这太医也顾不上其他了,连忙跟上去,在商琅将人扶到榻边坐好之后,便急忙地上前查看情况。
在荆州的时候,他的伤是子桑瑶来治的,总之是荆州连带着南疆的各种稀奇古怪地方子用上去,让他没至于直接将这条腿给切了,而是还留着一线生机。
“如何?”顾峤一直垂着眼不做声,这一次倒是商琅先开了口
那太医神色有些凝重,听见商琅开口,连忙退一步拜道:“陛下的腿伤已经有些时日,并非毫无办法,只是有些棘手。”
“需要多长时间?”顾峤冷不丁地插到两人之间,淡声开口。
“短则数月,长则……”太医斟酌着开口,却直接被帝王给打断:“朕要年前恢复。”
太医一下子哽住。
眼下已经进了到了九月中,要在年前……就只有三个月的功夫。
三个月说短也不短,但是面对帝王,要精细地来治,三个月自然是没那么容易的。
但眼下,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臣……尽力而为。”
“京都医术高明者众多,其中定然有精通此道之人,若太医院中难有,陛下遍寻天下医者便是。”商琅也没有过多地去为难太医,而是开口安抚顾峤,只是这一句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奇怪。
那位太医当然是不敢直接跟商琅这样的权相顶什么嘴地,喏喏应下之后就回到了太医院去,转日再来太医给顾峤看病,就已经换了一个人。
估计是从太医院那一堆人当中连夜挑出来个最合适的来一显实力了。
顾峤对此倒没什么意见,由着他们治——他要在年前将腿治好,不过是因为元日的时候宴请百官,不想瘸着腿见人。如今他虽然腿脚不便,但能多得几分丞相大人的关心,已是妙哉,若非是顾及着自己那点帝王的面子,顾峤觉着自己这么瘸着似乎还不错。
当然这样的话他是决计不敢说出来的,不然,别说是文武百官了,就连商琅本人估计都得跟他急。
因为顾峤这腿伤要治上一阵子,他们也就没有办法再到大桓各州去“微服私访”,但顾峤也没忘了在荆州那惨痛教训,特地在朝中挑出来合适的人选封了刺史代他巡查,防着地方再出现这种欺压百姓却难以上报的情况。
只能留在京都,又碍着腿脚没有办法出宫做什么,顾峤干脆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子,软磨硬泡地让商琅继续留在宫里陪他,然后就是一如既往地埋在御书房里批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