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依言站起身来,却一直垂着头,听到顾峤后面这句话,差点吓得又要跪下去。
好在这个时候丞相大人温和的声音响起来:“几位大人毕竟也不敢真得欺君,陛下便莫要为难周侍郎了。”
“朕哪里为难他了?”
帝王的话语紧接着传到周信耳朵里,不知道是不是他紧张太过被吓傻了,他竟然从帝王的这句话里听出来了点委屈撒娇的意味?!
周信与齐尚是同科的进士,只不过显然没有齐尚那等与帝王深交的福气,但也算得上不错,得了户部尚书的赏识直接做了侍郎,却没想到今日就被派过来做这样的事情,路上已经被“欺君之罪”这四个字吓得半死,见到顾峤的时候说话自然也就不利索了。
顾峤反驳商琅那一句之后,就好像失了兴致一般,其余的问都没问,直接让他出宫去将户部尚书给喊过来:“有什么话就让他亲自来说,你自己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说罢便没再理人,周信应一声“是”,生怕再多待一会儿帝王又改了主意要治他的欺君之罪,退的格外快。
等户部尚书来的这段时间,顾峤坐到书桌旁,也没有处理政事,只托着腮瞧着门外出神:“朕当真有那般不讲道理,以至于他们还要推个人过来试探试探我?”
这般说也不完全对,毕竟若他真是那等不讲理的人,被送来试探的周信必然会因为欺君送命。
为了一次试探损失一个年轻的侍郎,得不偿失——他们是笃定了顾峤不会对周信如何。
帝王叹一口气——想不明白。
“阿峤不必多思,”商琅开口安抚他,“臣子只求忠诚,至于其他,思虑过多也只会自生烦恼。何况君王对于臣子,本便应当立威。”
“先生说的是。”
顾峤侧过头想去勾他衣袖,商琅顺势直接将自己一整只手给人塞过来,顾峤瞧着他这样子,就忍不住回想起来两人先前未通心意的时候的小心翼翼,便感慨:“先生如今,可真是同几年前,大相径庭。”
“陛下亦然。”商琅弯了下唇角,借着顾峤的力气直接绕到人身后去,目光一下子便定在了书桌上那块白玉笔搁上。
顾峤见他安静下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双颊骤然飞红。
他当时不知道是如何了,就魔怔地应下来商琅的要求,将这东西给放到御书房来。
只是他们很快就出京“微服私访”去了,先前并没有多在意这块笔搁。
如今,叫商琅这么一瞧,顾峤觉着自己这辈子是忘不了那一日的场景了。
罢了,罢了。
他同商琅都已经有半年多,比这过分的又不是没做过,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心里不断暗示着自己,最后顾峤也还是堪堪赶在户部尚书到御书房来之前将脸上那一片绯红给消了下去。
户部尚书应当已经从周信的反应当中猜出来了几分,或者说周侍郎同他直言了,眼下一到御书房,垂着头瞧见帝王衣摆,立刻就拜了下去:“老臣该死。”
“怎么,尚书大人莫非是犯了什么诛九族的大罪不成?朕才回宫就在朕面前要死要活的。”
“臣……不该派周信来打扰陛下。”
顾峤听到他这句话,就哼笑一声:“所以,爱卿这是上赶着要朕治你的罪?”
户部尚书不说话了。
大桓这群朝臣,朝堂上有同僚在场,各个都能说会道的,一个人到顾峤面前来,却都成了钜嘴的葫芦,半句正儿八经的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顾峤看不得他们这副样子,手一挥,直入主题,“来寻朕何事?”
“倒是没什么大事……”户部尚书斟酌着开口,“臣只是知晓了陛下回京,想早些告知陛下这段时日京都当中的情况。”
“怎么,有什么你们处理不了的事情?朕也没见你们传信过来。”顾峤一边问话,一边还不忘了刺他们几句。
“并无,并无,”户部尚书连声否认,“这段时日京都当中一切皆好,臣来同陛下说一声,也好让陛下安心。”
“无事就好,”顾峤放心了,“这一阵子麻烦诸位了,快到年关,便好生歇上一歇,朕等明年万寿节过了再走。”
户部尚书闻言,刚想直接应下,却忽然意识到:“陛下还要出京?!”
“大桓疆域广阔,朕若是几月功夫就能走完,那必然是囫囵吞枣。”顾峤说得理直气壮,但是看着户部尚书那副难以置信、眼前一黑的神色,还是咽下了“朕不仅明年要走,或许再下一年也会出京一段时间”这句话。
大概是被惊得太过,户部尚书连反驳都忘了,最后是失魂落魄地从御书房出去的,顾峤瞧他这副模样,属实有些不放心,次日干脆继续罢朝歇息。
但是他们两个也不能一个也不出面,商琅去了朝上,回来之后就同他说,那群官员果然是抱着撞柱死谏的心思来的。
顾峤“啧啧”几声,毫不惯着,直接威胁:若他们再提此事,他同商琅过了元日就走。
朝中这才消停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番外结束啦,下一个是商琅的动心过程,会用片段式的写法,比较碎,而且可能比较酸,大家按需购买嗷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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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时风月
【番外2】商琅想,自己约莫是疯魔了。
1
从荆州一路到京都, 风雪愈发得急,商琅才到驿站当中,就昏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