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醉得太重啦!心善又淳朴的镇民们说,他只是醉得失去了理智,这代价可真是太过了。
但是你看,他失去了理智,但他依然记得不去攻击比他壮实的男人,不去拉扯有父母陪伴的孩子,不去破坏小镇的公共财务……
但他如此清楚地记得遥远的小镇北边的地窖里住着一个漂亮的孤儿小女孩。
大概是难得的良心发现,牧场主没有再赶着娜莎做工。
因为娜莎不出门,黑羊又不知为何虚弱得不能变成人形,陆语哝就像幽灵一样在十几年前的梅里小镇上游荡。
……
“疫病”是自此开始传播的。
以酒馆为核心辐射性地爆发,人变成了半身是人半身是畜生的怪物。
体弱的老人和孩子症状最重,然后是女人,然后是壮年男人……他们死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曾经是人了。
药石无医、危及生命的恐惧终于让镇民将希望寄托在曾经听过的流言上——“那黑羊一定是恶魔之子!”
恶魔之子,恶魔之子,罪恶的开始!
烧死它,烧死它,烧死它!
众人高举着火把,在牧场里点起冲天的火焰,点燃了娜莎惊惧绝望的泪眼。
“兰斯!兰斯——!”
烧不死啊,烧不死啊,它果然是恶魔之子。
“兰斯!兰斯——!”
剥了它的皮,放掉它的血,砍断它的骨头,把它烧成灰!
死了!死了!它死了!
……为什么疫病还没有结束?
……为什么传染还没有停止?
每一个人都变成了怪物,每一个怪物都在对视,一定有什么是他们没有发现的,一定有什么是他们疏漏的。
兰斯——啊——兰斯——她给它起了名字——
她为什么没有感染?!
她为什么还好端端?!
她不是娜莎,她一定不是娜莎。
她是药——是灵——是纯白的血肉——
……吃了她。
吃了她。
吃了她!
微笑羔羊(十七)
娜莎没有想过逃跑。
她坐在燃烧殆尽的火堆里,眼眸像空洞无垠的灰雾。
尚且滚烫的灰烬像是兰斯温暖的手一样将她包裹,好像下一刻男孩就会伸出手来,将她再次拉进熟悉的怀抱。
但第一双伸过来的手握着尖刀。
残余的火星扑簌簌溅起,将那双像鼠爪一样的镇民的手烫出水泡,却没有伤害火光中的女孩分毫。
看呐,看呐,恶魔之子的残灰伤害不了她啊。
于是被火灼伤的尖刀竖起来大叫:“她不是娜莎!”
于是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高呼:“她不是娜莎!”
她是药——
无数双垂涎渴望的牲畜的手伸向中央的女孩。
她是灵——
无数双或长或短或锋利的刀刺向苍白的皮肉。
她是纯白的血肉——
红色的卷发凌乱得像天鹅被群狼撕扯下的羽毛。
猩红的血液在炙热的灰烬里绽开猩红的花。
好疼啊……
“兰斯……”
被无数双手托举在半空的娜莎仰垂下绵软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