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经的软垫、香炉、茶水、小几……到一些也不能算是不正经,但和神龛的氛围有点格格不入的投壶、蹴鞠、剑玉、羽子板、花纸牌……
影傀当然不会自作主张做这些事,那些阴阳师看着也绝对不会送来这些玩意的,一番排除下来,安排这件事的竟然可能是……
鹤子?
陆语哝看着逐渐被填充的神龛,再看看依旧端坐在台上的神之子,觉得此刻的画风似乎不太对劲。
她好像突然就从战斗状态切换到家家酒状态了。
“回来了。”双眸紧闭的黑发神子转过头来,清瘦漂亮的面容带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错。
陆语哝应了一声,不知是否要将装有发簪的匣子和那支绯樱递过去。
但那男女同音的声线在轻快地唤她:“快过来。”
陆语哝于是倚靠过去。
闭着眼睛的鹤子接过那支绯樱,轻轻抚摸,长而直的睫毛随着笑眼微微弯起来:“是很美的绯樱呢。”
祂的手指触碰到花瓣,于是雪女遗留的霜雪瞬间化开,成为了欲滴的露水。
陆语哝特意找的一支留有雪花的花枝,就是想试探一下鹤子有什么反应,但结果祂什么反应都没有,像是感应不到雪女的力量,也不觉得有雪奇怪似的。
绯樱被插进细颈的瓷瓶里,被鹤子置于神龛之上,原本普普通通的玩意顿时显得特别珍贵。
取发簪、折樱花,其实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但鹤子只能靠别人来完成。
不能离开神龛、端坐于高台之上的、病弱的神之子,在绯樱小町更像是吉祥物一样的
存在,没人会来探寻祂的想法与深意。
就连之前来这里为高等影傀起灵的阴阳师栖斋,明明只有从庭院到神龛这么一段距离,都没有踏进神龛探望一番。
——好像只要知道祂还存在着,就足够了一样。
这样看来,又很有些可怜。
“可惜绯樱小町内没有樱树。”陆语哝轻声开口。
“鹤子大人喜欢樱花,羽绯愿每日都为大人摘取。”
——每天都找机会出结界一趟。
她说完之后,仗着影傀的眼睛根本不分虹膜与眼白,光明正大地观察着鹤子。
听到这句话的鹤子似乎挺高兴,但他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道:“你们都还是小姑娘呢。”
明明顶着一张漂亮到不似真人的面孔,说话却很有些老气横秋:“神龛平日无事,你们也不必拘在这里。”
这话,依据人设陆语哝当然不能应。
她看着那些投壶蹴鞠剑玉羽子板花纸牌试探道:“我与羽一她们去学学这些的玩法?”
闭着眼睛的鹤子很矜持地“嗯”了一声:“也好。”
陆语哝:“……嗯。”
这位神之子,性情稍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这不是一个a级副本,陆语哝都要觉得神龛里的场景堪比治愈系电影,乐意为观众送上合家欢的大结局。
——这种感觉,在鹤子取出匣子里的发簪时戛然而止。
【线索物品:未被赠出的诞辰贺礼(???)】
鹤子作为npc当然不会看见这行提示,所以祂突然僵住的动作只能是因为发簪本身。
一只“鹤衔花枝”的细工发簪,又是一件诞辰礼物,很容易让人联系到“鹤子诞日”。
“阁里的老板说,这原是一位影傀定制的。”陆语哝装作无意地介绍,“只是一直无人去取,才被释出售卖。”随着陆语哝的话,原本静滞不动的鹤子眼睫微颤,面上流露出一种不符合神性的、人性化的悲伤来:“啊……是吗。”
端坐高台的神之子,像是被利器击中的瓷人偶,漏出一点令凡人窥探的缝隙。
祂似乎是真没料到“羽绯”会选来这样一只发簪,这让原本怀疑这一点的陆语哝稍微打消了一点试探心思。
所以这发簪肯定和鹤子有关吧?她在心里推测。
首饰店铺老板口中的影傀,有没有可能就是她的上一任“前辈”——那位同样是阴阳师霜宫亲手制造、曾经侍奉鹤子、后因犯错被销毁的高等影傀?
身具神血、本该不通人性的鹤子,是在为了那个影傀哀伤吗?
……阴影突然笼罩。
陆语哝抬头,却见高台之上的鹤子竟走了下来——比起“走”,祂更像是在“飘”。
纱白的单衣原本遮住了祂的双腿,衣袂飘然,露出□□的脚踝,踝骨修长而嶙峋,同样缠绕着一层层的朱砂符箓。
“这支发簪……很适合你
。”
鹤子不知怎地就飘到了陆语哝身后,后者不得不忍着暴露要害的不适,任由祂冰凉的指尖撩起她的长发。
但这暧昧的动作被鹤子做得很克制,祂就像打扮玩偶的孩子,自学如何把顺滑的一大捧黑发拢成发髻,磕磕绊绊但又很认真。
虽然陆语哝这具身躯没有痛感,但她能感觉到鹤子绝对没有拉扯到一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