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和s级研究员交流的机会,江城的两个研究员不免多问了几个问题,陆语哝一一解答……直到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时间已经不早了,议会的客人会在大使馆停留一段时间,你们明天再交流也不迟。”
雪鸮等警卫员转身行礼:“部长!”“部长……”
两位研究员这才依依不舍地住了口。
陆语哝垂下眼睛,感觉有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视线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见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数年未见的兄长。
他看起来比当年稳重了许多,那道几乎毁掉了他面容的伤疤已经不再凹凸不平,边缘和正常的皮肤长在一起——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其实可以处理掉这样的伤痕,但穆载言并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他的耳畔、颈侧、露出的手掌上……都有这些年零零散散的疤痕。
有些是普通的弹痕,有些又明显是异想生物才能造成的伤疤。
它们一层又一层地叠加在一起,昭示着黑鸢尾议会与“墙”之外的世界的凶险,也昭示着他走上部长这个位置的一路上……经历了多少危险与厮杀。
“……走吧,我带你去休息的房间。”十四岁的穆载言深深地看着二十七岁的陆语哝。
他没有称呼她为“陆研究员”,就像她也没有叫他“穆部长”一样。
多年未见的同母异父兄妹,因为母亲的死亡,连问候都卡在喉咙里,像相吸但又相斥的两极。
这本该是这条世界线的结局。
黑鸢尾议会(十一)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私人话题可以聊。
从档案室走向休息室的一路上,不论是陆语哝还是穆载言都没有主动开口。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清楚彼此的近况。
江城在黑鸢尾议会有议员席位,一般来说,议员除了决策的权利之外,也是各国官方与议会之间的主要沟通桥梁。
陆语哝和穆载言的血缘兄妹关系并非秘密,那位陈茜议员偶尔会向两人同步一下另一边的近况,也算是在变相维护一位s级研究员与江城的关系。
——虽然不论是陆语哝还是穆载言的理智态度都让陈茜有些头疼、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想听还是不想听,但鉴于每次说到相关话题时他们两个都没有拒绝的意思,陈茜干脆自顾自地维持了这个习惯、并延续至今。
不过,由于议员的工作繁重,陈茜上一次和穆载言同步陆语哝的近况,还是在一个月以前。
所以此刻的穆载言并不知道黑鸢尾议会发生的人体烟花事件。
但他看得出来陆语哝的状态并不算好,她明显疲倦而紧绷,就像一根缺乏松香保养、且自顾自拉紧了的弓弦。
“你看起来很累。”
他们来到临时的宾客休息室房门前,穆载言为陆语哝打开了房门,却没有离开。
“今天抵达的时间比预期要晚,是因为……遇到了异想生物的能量暴动?”
显然,穆载言比他们以为得要来得早些,他听见了陆语哝和那两位江城研究员的全程对话。
陆语哝轻描淡写:“……只是一点小意外。”
有陈茜议员在议会里坐镇,“‘神降之手’又在蜂巢搞大事”的事情肯定是瞒不过江城这边的,所以陆语哝倒也没有遮掩保密。
“神降的人总是时不时来上一回,也不是专门冲着谁来的,我只是路过,什么事都没有。”除了后腰的烫伤还没来得及查看。
穆载言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嗯,近期不少国家都有声音说想重启‘销毁’,那些地下组织只怕又要暴动,你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他在江城官方这么多年,在危机中来去,所扮演的都是做决定的角色,所以说着说着,不自觉带上了命令的口吻。
但这种语气可以对下属,却不适合对亲人。
穆载言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找补道:“这次潜入档案室的入侵者能力不明,我们向议会申请的外派协助时间相对宽泛……还是需要麻烦你多帮忙。”
麻烦,帮忙,这两个词放在外援身上很合理,但放在兄妹关系上,就显得生疏了。
陆语哝张了张嘴,最后只说:“……我尽力。”
两人沉默片刻,穆载言侧身让开了门前的位置:“好好休息。”
“好,你也是。”
房门合上,陆语哝背靠着门板,轻轻吐出一口气。
大使馆的宾客休息室面积不小,装修简洁大气,隔着窗柩的玻璃
可以看见窗外的警卫与夜色。
一只雀鸟扑簌着翅膀,落在远远的围墙外,歪着脑袋“咕咕”两声,朝高天的月亮飞去了。
……下城区,一座极其隐蔽的地下赌场。
极端纸醉金迷的狂热氛围笼罩着赌场的上半层,而在真正核心的地下,昏暗而宽阔的空间里,一位顶着橘黄色莫西干头、唇钉舌钉耳钉打满了的少年正翘腿坐在主位上,听着手下的汇报。
“她进了那群江城人的地盘。”那其貌不扬的手下闭着眼睛,眼皮下的眼珠子正在咕噜噜快速转动,似乎和某种存在共享了视野,“似乎是江城大使馆邀请的她,原因不明……大使馆的周围安装了声波干扰仪,我的鸟不能靠得太近。”
橘发唇钉少年敲了敲桌子:“不是察觉到什么而离开的吗……也好,这个女人不在,我们救出「疫医」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只是不能一起下手,有点遗憾啊。”他撇嘴,唇上的钉子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本来想把她也带来……送给灰夫人的。”
手下不好接话,但橘发少年自顾自地继续道:“你说,夫人为什么对那个议会的帮凶那么看重?还不准我用【烟火之种】挟持她?嗯?明明是个伤害了我们那么多同胞的家伙……还是背叛了神降力量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