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林身上好像天然带着一丝冰凉,唯有说话的时候一丝温热的吐息轻轻地扫过她的脖颈和肩膀,如同小猫挠着她的心肺。陆秋白瑟缩了一下,姜林也不好再继续逗她,只道:“睡吧。”夜晚很快过去,清晨的鸟鸣声如约在窗外响起,因着前一日二人都有些疲累,直到屋外的嬷嬷敲门叫她们起床,二人才一齐苏醒过来。醒着的时候,陆秋白才恍然发觉自己两只手紧紧箍着姜林一只胳膊,吓得慌忙松开,连声道:“抱歉……我睡相不太好。”姜林这时听到一丝外头嬷嬷准备推门进来的动静,先高声道:“嬷嬷请先等等,我们马上就起来。”才复而低声说:“没事,快起身吧,不然待会嬷嬷就要直接进来了。”陆秋白这才马上起来先将外袍穿上,然后把头发束好,这才慢悠悠地让外面的嬷嬷带人进来。不过现在家中本就没有长辈,并不需要她们清晨前去拜见,哪怕是陆秋白以及卢柏这个身份现在唯一的长辈卢虹也尚且还在千里之外,因而二人起身之后只需要敬告天地即可。三日后新妇回门,陆秋白这才第一次正式与姜林的母亲和父亲见面。在外人面前,她尽可能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世俗意义上的“丈夫”角色,甚至显得尤为细致。包括但不限于扶着姜林下马车,帮她抚平揉皱的衣角,吃饭的时候替她夹一些稍远的菜,帮她提前拨开面前的帘子等等。直到姜林不得不开口提醒她:“过犹不及。”这才勉强作罢。不过好歹也算过了薛湘钰这关,至于姜孜,自然也不敢在陆秋白面前露出任何不满,甚至还说过一些堪称“慈父”的话来,只是让陆秋白怎么听怎么奇怪,如同姜林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她们之间交换的物件一般。只是念及这是姜林的亲人,陆秋白并未说什么回怼的话语,仅仅是说自己会与姜林好好相处云云。左右她们二人明日就要离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样的口舌之争上,毕竟观念永远都是潜移默化而来的,并非是一朝一夕的口舌争端可以改变。交代安置好家宅,仅仅住过几日的新宅就要再次闭门谢客,不过陆秋白并不觉得可惜,左右她是要再回来的,那一天一定不会太遥远。二人收拾好行李车驾,驱车向东门驶去,城门之侧,不少同科好友都来送别,尹寻文、谢临安和公孙江等人皆在。几人依依惜别,余者皆言:“我等在京中等着卢兄回来。”陆秋白也被勾起离愁别绪:“天涯路远,定有再见之日。”马车渐渐远去,不知是谁高声喊道:“莫愁前路无知己!”
陆秋白慷慨一笑:“天下谁人不识君!”阳州路途遥远,陆秋白现在又是一个文官身份,并不好贸然暴露自己太多底细,毕竟一个普通生民家出生的穷书生,怎么可能拥有一身精湛的骑术?左右上任之期尚还充足,故而这一趟赶路她们也并不着急,一路上走走停停,也算体会过一路的风物。这日途径一处名叫靖安县的地方,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二人得见此处荷塘处处,已颇有一番江南水乡的味道。路旁已有不少挑着莲花莲叶还有莲蓬在路边叫卖的摊贩,极为热闹。陆秋白听闻这摊贩的叫卖词极为有趣,于是停下马车,在一个挑着扁担的姑娘那里买了好些莲蓬并几朵形态各异的莲花,献宝似地递给姜林。“听闻此地莲花尤盛,莲子清甜,尝尝?”姜林接过,挑起其中一个莲蓬,将其中的莲子拨下来,剥开嫩绿色的外衣,露出其中嫩白的莲子肉来,再将莲子肉一分两半,将其间翠绿的莲芯拿去,清甜的汁水淡淡地萦绕在唇齿间,确是十足夏日的味道。姜林又熟门熟路地剥开几粒,放到陆秋白唇边。陆秋白看她一眼,就着她的指尖将莲子叼起来,顿时清甜溢满两腮,正是一种别样的清爽味道。“真甜!”姜林指尖触碰过她温软的唇,倒是隐约之间反被撩拨了似的,当即将手收回来,也道:“确实很甜。”“这几日赶路劳累,不如今晚就在这里歇一歇吧?”姜林也对这里颇有兴趣,道:“好。”二人寻了一间看起来生意不错,装潢也算素净雅致的客栈,正要进门问小二要一间客房,却听见里间隐隐传出争吵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明显气势凶狠:“再给你们三日期限,若是交不出来,这家店就关门大吉吧!”另一个声音气势稍弱,连连告饶:“大人高抬贵手,实在是店里今年进账并没有这么多,这如何拿得出来啊,求您大人有大量,再多宽限些时日吧。”陆秋白率先进店,才发现店内剑拔弩张,客人却好像对此见怪不怪,并没有多少人停下来驻足。那气势汹汹为首之人身着官服,看样子是官府之人,那连声讨饶的应当就是这客栈老板,陆秋白既然遇见,总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自然至少要问上几句。不过那官府之人气焰嚣张,完全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不等陆秋白走近,再次发难道:“借口!我看你这个小店,生意好的很呐,怎会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若是期限之内不能如期上缴商税,县衙有权将你们这间铺子收回!自己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