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挤在一个被窝里,听着对方轻微的呼吸声,顿时觉得这湿寒的雨夜里多出一分人气来,叫她觉得身边有人,不是那么的空荡荡。陆秋白数着窗外的雨声,时大时小,始终不见停歇,出身之际,忽然感受到腰间传来一股力道,轻柔的鼻息扫在她脖颈之间,好似一只小猫挠着她的背。她缓缓转过头看去,见姜林闭着眼睛,知晓她应当是睡着了,一只手搭在她腰间,如同亲昵的拥抱。陆秋白悄悄回过身,那些纷乱的思绪渐渐离她远去,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她不知道,在她转回身子的时候,看似已经睡去的姜林分明清醒地睁着眼,好一会才复又闭上。随着天色渐渐亮起,连夜的大雨也终于停歇,一丝曙光破开厚厚的云层,看起来有一种雨过天晴的感觉。由于昨夜睡得晚,陆秋白直到医馆中来往的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才被隐隐约约的人声和来往走动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姜林已经不在榻上,想来是先起身了。陆秋白穿戴整齐,收拾好衣冠,才推门出去。正好撞上关月拿着这么东西往前堂走,看到她出来,高高兴兴地同她问好:“早啊。”陆秋白被这番热情撞了个满怀,脸上也勉强挂上一丝笑容:“关姑娘早啊。”不过才走出两步,关月像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陆秋白的背影,又看了看她出来的房间,倒退回去确认了一番,嘴里嘟囔着:“奇怪,昨天应该是把这个房间收拾给堂主的才对啊,难道是我弄错了?”陆秋白正好转过身叫住她:“关姑娘知道,姜林在哪吗?”关月指了指前面:“堂主在前面坐诊呢,你有事情吗?我去帮你叫?”陆秋白道:“没事,随便问问,你先忙去吧。”关月摇摇头,继续送东西去了。不料辰时刚过,此间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陆秋白一早起来刚放下的心又被高高悬起,果不其然,不过午时,街上就传来敲锣的声音,几道声音在街上奔走相告:“发大水了,乡亲们快逃啊!”陆秋白凝神听着,这时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医馆里的人自然也听到这样的呼告,正在商量着怎么办。虽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大雨连连,毕竟此地离海岸颇近,雨季多雨也是正常的,只是许多年不曾发过大水,医馆不过刚开一年多,若是任由大水淹了,岂不是可惜?再者洪涝往往伴随着瘟疫,这么多药材丢下的话,万一之后需要,岂不是悔之晚矣。因此走人之前需得想个稳妥的办法,把医馆里的存药尽可能地保下。
只是该如何保下却是个难题,一来医馆之中哪怕加上姜、陆二人,左右不过八人而已,而存药却足足有百来斤,就算舍去那些还没有晾晒完全以及一些少用的药材,也还有不少份量。不过来不及细细思量,当务之急是赶快将药房里的药进行打包装袋,方便带走,若是水冲过来,指定是要泡坏的。一包一包的药材装进麻袋里面,考虑到携带,只放满半个麻袋,就继续装下一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几人通力合作,就已经将药材装袋完毕。一人扛上半袋子,却还余下好几袋,虽说力气大些也能再多扛一袋,但这是去逃命的,怕有个万一,药虽重要,但不论谁的命也是命。好在馆中几个来看诊的自愿留下来帮忙。眼看再耽搁不得,众人立刻跟上人流往附近的山上去。关月临走前还顺势将后院的一只药炉子抱在怀里,这东西说不定到时候也需要呢,左右她还有所余力,不如带上。附近的山丘不远,只是地势略比城中的街道高一些,她们到的时候,已经聚集起不少的人。看起来这里官府的号召力还是不错的,否则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百姓都疏散过来,陆秋白分心观察着。那么知县衙门里的人现在都在哪里呢?她们才刚在山上歇下脚来,就听得一阵洪水滔天,大水果然来了。翻滚的大浪瞬间淹没掉低矮的房屋,只露出半截在水面上,有一些纤细的树木当即受不了这样激烈的冲击,夭折飘荡在浑浊的泥水里。有那没来得及逃到山上的,顿时被大水冲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在水里把住个依凭的,却也渐渐力竭,难以维持。一时间哀嚎呼救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城都大变了个样,看不出本来的面目。有那些善水又热心的,当即备好麻绳,想要下水去救人,只是水流湍急,非人力可抗衡,下水容易,接近被困的人,再把人一道带回来却难。姜林生在无水之地,此刻也只能先保全自身。陆秋白更是没学过水,见此情形也是无能为力。难道就只能干看着吗?官府此刻该有什么动作?陆秋白摸了摸胸前的接任文书,事发突然,看来还是得寻机提前亮明身份,也好知晓知县衙门的调度,若有帮的上忙的地方,那再好不过。不出她所料,这样的大灾,很快就会惊动州府,巡抚总该带兵前来赈灾,及时遏止这样的大水继续向其它县扩散,以免造成更大的灾情和损失。大雨之下,难分时辰,也不知晓到底过去多久,才见着有人自称是官府的人,来给山上的人送干粮,她们有小船,可以在水里来去,沿路救下的几人也顺势送到这里,说是明日午时,还会再送粮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