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当初没有草草将人杀了,否则岂不是平白损失一员大将?“王爷若是自乱阵脚,叫手底下的人如何想?”淳安王应道:“先生说的是,是本王太过心急了。”此时正值酷暑,是暑热难解的时候,行军时又当披甲执锐,保持步调,加上长久的曝晒,其实已经有许多人受不了这份灼热。而淳安王却似乎浑然不觉,各式消暑的小食和物件不停歇往他这里送,加上他的注意力全在即将到来的可能的胜利上,只把自己这份灼热当作是心急难耐。加上陆秋白的言语暗示,更是努力让自己心静下来,竟然神奇般地不觉得有那么难受了。陆秋白轻衣缓带,又有坐骑,无需下马步行,算是整支队伍里少数几个轻装而行之人。她捏起衣袖一角轻轻拭去鬓边即将掉落的汗滴,望着高悬的日头,心中已经将这支军队与败军划上等号。天气太过灼热,最终还是有几个将领忍不住向淳安王报知此事,就连宋牧也不得不提议白日休整,等晚上再疾行。淳安王本皱眉考虑此事,但看到宋牧的那一刻,立即便想起他提的上一个建议就是让阳州生乱,如此一来就可趁势起兵,当即便心生些许抵触,总觉得这事听上去不太靠谱。于是大手一挥:“谁先截到粮,谁就可以白日休整!”几位将军虽然略有不满,但眼下手底下的兵能因此优先获得更多的军粮分配才是要紧的,于是也顾不得那许多,就将这个她们自以为鼓舞军心的命令传下去。一行人强撑着精神,立即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听到有粮,优先截到的队伍还能有加餐,顿时又提起一股劲来,行军的速度不免加快好几分。陆秋白优哉游哉,节奏丝毫没有因此而改变。淳安王顿时有些忐忑道:“我这样做,应该不算坏事吧?”陆秋白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平静道:“画饼充饥,王爷有枭雄之风。”古有野史传言曹贼曾经为了激励士兵画梅止渴,今有淳安王画饼充饥,可惜当今局势非为东汉末年之乱象,而淳安王也并没有曹cao那样的风度和为将之智。沿路她已经留下记号,若是不出意外,朝廷也应当已经有所准备。不过天黑时分,前方火光乍起,却又传回已截到大批粮草的讯号,淳安王大喜,士气亦大受鼓舞,补给既然已经有着落,淳安王当即决定犒赏三军,而后一鼓作气直入京城,以大军压境,直逼妖后退位!夜间风大,军队扎营野外,温度也很快降下,体感上算是凉爽舒适,加上集体加餐,人心甚至有些亢奋。不少人趁着这一晚喝酒吃肉,吃的起劲了,围着篝火开始载歌载舞,丝毫不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悄悄潜伏进京的队伍。
陆秋白冷眼旁观,这样一支军队也不知到底怎么凑起来的,白日里看上去还挺唬人,到了这种时候,那些军纪什么全都抛诸脑后了,就连将领也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恐怕她们拉出来的大旗扯出来的那些理由,连她们自己都相信了吧?什么为民除害,铲除妖后,清君侧的,淳安王恐怕已经将这个江山都提前当作他自己的了,完全没有身为反贼的自觉。一行人忘乎所以,尽情地饱餐一顿,将前几日节省的米粮肉算是一顿全吃了回来,粮食的消耗十分惊人。若是李自晖在这里,恐怕还会与淳安王提醒一二,不过现在嘛,本有些作用的宋牧被淳安王自己疏远,弃之不顾,这样多年追随的心腹尚且劝不动,还有谁愿意上去触霉头?热闹的人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里,陆秋白拎着一壶酒,往山林里走去。不过才行出二十步的距离,就见一抹寒光横档在她脖颈之前。待看清面前之人的身影,陆秋白笑吟吟道:“宋大人这是何意?”宋牧自阴影中走出来,微弱的火光映在他眼瞳之中,跳跃着危险的火焰。“你有异心。”他肯定道。陆秋白却当面前的刀光不存在,镇定自若道:“哦?我与王爷同在一条船上,他生我便生,他死我便会死,你凭什么这样离间我二人?”宋牧寒声道:“离间?好一个离间!我跟随王爷谋事三年,竟然比不上你追随不过一个月!”刀光逼近一寸,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道:“你究竟给王爷灌了什么迷魂药,叫他如此信任你!”陆秋白捏开刀身,意味不明道:“迷魂药?宋大人应该问问自己的心,是否真的和王爷同在一条船上。”宋牧拧转刀身:“我是什么心我自然清楚,倒是你!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迷惑王爷,不过只要你死了,此局自然消解!”陆秋白指上被划开一道血口,迅速一个避让,躲开迎面劈来的刀刃。宋牧这才发现她身法灵巧,惊道:“你竟会武?”陆秋白衣角微摆,好整以暇道:“宋知州何必如此惊讶,该惊讶的应该是我吧?您一介文官,竟然动刀动枪的,好似武夫啊。”宋牧却好像被戳中什么痛处似的:“你既然发现了,那便更加留你不得!”陆秋白又是一个翻身,恰恰避开他紧接着的转刀攻击:“发现什么?莫非你真是武夫?那是如何走到知州这个位子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