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一袋一袋亲自检查过去,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率先开口,因为无论说什么,都只是把火往自己身上引。淳安王茫然地左右看去,所有的谷袋几乎都被戳出一个碗大的洞口,簌簌留着沙石。“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人回答他。“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淳安王气愤地将刀劈在车辙上,差一点就让这个木车当场碎裂。宋牧听到这个消息连忙赶来,见到这样的场面,顿时明白自己发现了真正的真相。“王爷!是卢柏,一定是她!”他大叫道。“只有她会这样做,一定是她干的好事!”“若非她提议让王爷先行散粮救灾,王爷又岂会无粮可用,唯有截粮?”明明最开始她们的打算就是劫持赈灾粮,到现在却变成了一切都是陆秋白的主意。淳安王此时也觉出些不对来,她们本来就是要反的,为什么要替皇帝先行救灾?岂不是多此一举?这下他又将当初觉得陆秋白说的对,要为自己提前积攒声誉的说法全都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淳安王翻转手腕,掂掂手里的刀,将刀柄捏得更紧了一些,上面还沾着些许灰尘,当即又气势汹汹地往陆秋白的营帐而去。压下方才的暴躁,现在他的脸上只剩下瘆人的阴郁。营帐外驻守的士兵正要给他行礼问好,都被他提前挥手挡住,令她们起身让开。淳安王掀开帘子,直冲进去,正见陆秋白端坐营中,好整以暇地在喝茶。他两步并作一步,刀锋直指对方的咽喉。陆秋白岿然不动,将手中的茶水慢悠悠地放下,不疾不徐道:“王爷这是何意?”淳安王一接近陆秋白周边,就忍不住为她这份气度所感染,心情也不由得平缓几分,然而这并不足以让他完全忘却方才的震怒,于是刀尖又往前递送一分,厉声道:“是你!”陆秋白收回捏着茶盏的手,稳稳落在膝盖上,抬起头平静地看过去,反问道:“是我什么?”淳安王喝问的气势顿时弱下一截,勉强继续道:“是你私通朝廷,替换了原本的赈灾粮,对不对?”陆秋白适当地流露出一点惊讶道:“王爷在说什么,赈灾粮怎么了?”
淳安王顿时有些动摇道:“真的不是你?”陆秋白站起身,轻轻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王爷何不直言?”淳安王这才冷静下来,缓缓放下刀道:“我们劫来的粮食全都是假的,朝廷是如何提前得知我们会在此劫粮?”陆秋白顺着他的思路道:“王爷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有内鬼?”紧接着急促道:“王爷确定粮食全都作假吗?快带我去看看!”宋牧紧随几人身后,看着陆秋白将淳安王耍的团团转,事到如今了居然还能让淳安王对她放下怀疑,不由得咬牙切齿道:“不要装了!不是你还能是何人?有谁会提前知晓这么多消息,又有谁最有动机私通朝廷,只消稍微想想,就知道你卢柏就是最可疑的人!”陆秋白佯做惊讶道:“宋大人这意思是,王爷还没你有脑子?”几人在此争执不下,营中已经乱作一团,军粮消耗殆尽的消息不胫而走,此时此刻正是军心紊乱,最需要安抚的时候,然而最有话语权和号召力的人此刻却在纠结于如何找出背叛之人,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不过片刻之间,营外又有人来报:“报!敌袭!敌袭!”淳安王立时紧张道:“什么敌袭?”他匆忙掀开帘子出去,发现营中竟然火光四起,不详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他顾不上追究此事究竟是何人如何作怪,也顾不上深思为什么她们会突然遇上敌袭,明明她们行军已经小心又小心,况且又有何人的军队能够与他的大军抗衡?淳安王如此安慰着自己,一面连忙向自己的坐骑跑去,松开缰绳,翻身上马,试图稳定下纷乱的军心,高声吼道:“儿郎们!与我列阵!”然而此时此刻,有谁还会听他这不明所以的命令?奇兵来袭,粮食耗尽,这时大势将倾的预兆!事到如今,只有保命是最为要紧的。普通的士兵跟随淳安王而来,大多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什么清君侧,那都是喊出来响亮的口号,谁能给她们饭吃谁就是她们的君主!这一支临时纠集起来的大军一触即溃,不过一点小小的石子砸进其中,就激起整片湖中的涟漪,久久无法平静。士兵乱做一团,甚至分不清谁是敌军,谁是友军,然而来袭之人显然训练有素,令行禁止,互相之间也有独特的分辨方式,混在淳安王的军队之中,轻而易举就引起了相当大的混乱。此刻与这一团纷乱隔绝开的唯有两人,就是陆秋白帐中的宋牧和她自己。宋牧本跟随淳安王冲出帐去,不过片刻之间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也明白大势已经无可挽回。在逃命之前,他一心想要拉个垫背,而如今整个军营之中,他最恨的人便是卢柏!陆秋白听到帐外的骚动,也明了事情大概有了转机,正要出帐去仔细查看,却被一抹刀光逼回帐中。“怎么?你还想与我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