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忽然落针可闻,然而不等她继续发难,就有一个声音狂妄道:“鼠目寸光之人,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作者有话要说:猜猜皇帝还能活几集(划掉,几章)? 松柏后凋(一)堂下不知何人倒抽一口凉气,气氛骤然剑拔弩张起来,有几人也跟着大胆起来,阴阳怪气含沙射影,话语里都是不服气。陆秋白眯起眼睛,语气冰冷:“哦?看样子你见过,不如说来听听?”那人本就只是一时意气,口不择言而已,被这么一反问,并未准备好接下来的话语,反被哽住,气势落下一大截。但却是不肯服输,搜肠刮肚半天,最终吐出一句:“哼,叛师背德、卖师求荣的小人,小爷才不屑跟你这种人讲话。”陆秋白不为所动:“哦?那你倒是仔细说说,什么叫叛师背德、卖师求荣?”那监生被逮着问,其实已经发觉自己出言缺乏考量,只是轻易不愿承认自己错了,便将自己听来的评价都一股脑倒出来,急中生智道:“背叛师门,致使自己的老师含恨而终,客死异乡,为了功名利禄首鼠两端,欺上瞒下,如何不算叛师背德、卖师求荣?”陆秋白听他颠三倒四地挤出这些话来,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为了功名利禄?那依你之见,面对自己的老师叛离朝廷,不顾生民百姓和君王恩威谋事起兵,你该当如何?”那监生陡然间双颊通红,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这种情况下若说要尊师重道便是等于认同欺君罔上,若说要忠君爱国便是等同于否认自己先前的说法,自己打自己的脸。半晌才憋出一句:“总之背叛师门就是不对!”陆秋白笑起来,这时堂下又有另一个声音讽道:“那叛君背国就是对了么?”陆秋白抬头看去,出声驳斥的正是先前那个气质干净的学生,只是站在那里,就别有一番出尘气质,眸子干净清澈,声音铿锵有力道:“当然不对,尊师重道也得分个轻重缓急,若是师长行止端正、博学广识、待人宽厚,自然应当尊敬,但若是师长行差踏错,一意孤行,作为学生也不该纵容盲从,学生认为祭酒的选择没有错。”“更何况有功之人自当嘉奖,以作众人表率,祭酒冒天下之大不韪,拯救万民于水火,如此大功,特别封赏又有何妨?忮忌者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自己的懦弱胆小做掩饰罢了!”陆秋白见这个学生看上去虽是个温和内敛的人物,言辞却是如此激烈尖锐得不留情面,面上浮出一层欣赏与欣慰的神色来。这时堂下也涌起许多附和之声,从师生对峙的紧迫转变成学生之间的两极分化。
最开始反驳陆秋白的那个监生被说得面红耳赤,偏偏再无从辩驳,咬牙切齿道:“杨生青!你说谁是小人?”杨生青,这个名字正与之前卷子上的清秀字迹对上,陆秋白不由得再次多注意两眼。那学生老神在在,继续讥讽道:“谁对号入座,说得便是谁。”底下的学生们也开始附和:“高轩,你要觉得自己是,那就直说啊哈哈!”眼看着两方要吵起来,陆秋白拾过一旁的教棍,敲了两下,高声道:“肃静!”“学堂之上,岂是尔等放肆之地?”堂下终于安静下来,陆秋白方才继续将话题引回正轨:“我朝以孝治天下,为臣者忠君,为徒着重师,为子者敬长,是所有人都默认的道理,那有没有人可以说说,为什么要有这样的道理?”见堂下生起小声的议论,又补充道:“这一题也同样作为加分题计入这一次的考试成绩,优者可以加分,劣者也不扣分,分高者可获得一次无理由请假的机会或是其它合理范围内与学业相关的任意要求。”如此一说,方有人零零散散起身作答,无非围绕着礼教秩序之类的作答,以及什么“国无法不立治,民无法不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等等,陆秋白耐心听着,只是觉得都不太满意。不少学生不论学识多寡都以作答,但有两人却始终未发一眼。陆秋白将目光投向始终坐得不甚安分的高轩,还有端正垂眸坐在位子上的杨生青,前者是因为心中生了龃龉,或许不愿回答她提出的问题,那后者是因为什么呢?回答者渐稀,陆秋白点点头表示对前面众人的肯定,而后点名问道:“杨生青,你如何看?”不料杨生青却答道:“回先生,学生没有什么想法,答不上来。”陆秋白定定地看着杨生青,但对方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不知为何她心中感到一丝失望,但很好地掩饰过去,并未流露出特别的情绪,仿佛只是因为对方方才的突出表现而多关注了一点而已。“方才作答者已由安助教一一记下,分数会在之后与考试成绩一同登出,今日此试到此为止,诸位各自歇息,准备下午的骑射试。”眼下已近午时,监生们这才各自散去,可以吃过午食,小憩片刻,再去特定的场地参加下午的骑射试。郭霄也才主动过来,询问她是否要一起去饭堂用饭,还说监中的厨子手艺尚可,可以尝试一下。陆秋白自然应下。似乎是见她对那杨生青和高轩有特别的关注,他也说起这两人的出身家世来:“那高轩是光禄大夫高伯英之子,母亲是清河崔氏之女,永乐公主是他舅母,他是家里的二子,一家溺爱,方才脾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