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把我赶到那么远的雪地里去?
他撕毁了自己的诏令,连眼泪都没有憋住,就仓惶离开了继任会场。
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妈妈从来不会骗他,那些可恶的王虫,是亚尔什!还是萨里尔?!一定是这些王虫背着妈妈修改了诏令!
——
所有去往子巢的雌虫都在着手准备婚飞期了,这是一个漫长但又浪漫的旅程。他们会在母巢里挑选自己第一位王虫作为骑士,由骑士护航飞往子巢。
但希尔伽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什么也没干。他等待着虫母的传唤,可是一连好几天都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他再也受不了身边那些虫子的叫唤了,终于在一个晚上,他私自闯进了虫母的寝宫。
虫母拦下了赶来的雄虫侍卫,抬手让他进了卧室。
“妈妈,妈妈……这一定是弄错了,为什么是爱因?为什么不是我?妈妈,我不是人类,您明明说过我是最可爱的雌虫……”他捂着脸大哭,他已经哭了好多天,连漂亮的脸蛋也哭的皱巴巴的了。
虫母的肚子大的有些可怖了,他脸色有些白,卧在床上,略显疲惫。
“我的孩子,歌鸟子巢也很好,那里有漂亮的桑阳花,有美味的冰露蜜,我想你应该和歌鸟那位上将很和的来,他只比你大两个破壳期。”
“不,妈妈,我……”
他摇摇头,有些急了,但虫母好像陷在某种回忆里,一边拥着他,一边轻声说着其他的事。
“莱因哈特很适合做你的骑士,那只白金的扑棱蛾子,他是早你一个破壳期的哥哥,你们拥有共同的父亲,你找过他了吗?”
希尔伽从来不会去关注那些没有成为王虫候选的雄虫,也从不关注什么哥哥弟弟,就算是同胞那又能说明什么了?他们和自己可没关系。
于是他摇摇头,“不,妈妈。我没见过莱因哈特,他和我有什么关系。等等,妈妈,我来不是为了这件事的,我不想去子巢,我想留在母巢。”
虫母沉默了,他收回自己的手,半晌才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希尔伽,你知道你有几个兄弟吗?”
希尔伽愣住了,他眼神飘忽吱唔几声,一个名字也没说出来。
虫母闭上了眼,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你只有三个兄弟,两只闪蝶雄虫,死于前年的冰河战役中,还有一只白金羽蛾,目前在王庭的第一分队任职。”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还是采用了更委婉的措辞:“希尔伽,你不适合这里。歌鸟更需要你,边境需要闪蝶幼崽。”
“妈妈,妈妈……不,不要,我不想去。求求您了,我不要离您那么远……”希尔伽摇头,他拒绝接受这种理由。他膝行上前,还想像之前那样扑到母亲怀里撒娇,但是他抬头,看到了虫母耳廓后伸出的口器。
这是虫母动怒的征兆。
“这是我亲自拟定的诏令。希尔伽,履行你的职责。”
冰冷的恶意瞬间裹挟了他,希尔伽打了个寒颤,眼泪全憋了回去,他哆哆嗦嗦的低下头,“是的,妈妈,我知道了。”
但他还没有抬起头来,便听见虫母发出了一声闷哼,“妈妈?”希尔伽紧张的凑了上去,看到了虫母那剧烈作动的肚子和痛苦的神情。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很痛吗?”他急迫的想要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然后,一股大力从身后将他丢到了一旁。
“让开!你都做了些什么?!”闻声赶来的王虫愤怒的张开自己的甲翼,暴虐的信息素将希尔伽牢牢的压在了地面上。
——
王巢陷入了混乱,虽然虫母的情况很快就稳定下来了,但那种心悸感却并没有从虫子的脑海里散去一分一毫。
冷静下来的王虫们很快揪出了导致虫母身体不适的“罪魁祸首”——一只小小的,可怜的缩在角落里,连触角都哭湿了的闪蝶雌虫。
萨里尔马上认出了这只雌虫。他大步上前,附足抵在希尔伽的头上,几乎想在人脑门上开出个洞来:“你这只自私的虫崽!厄洛斯是那么的宠爱你,你却忤逆他的意愿,为什么要惹他生气?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很不舒服吗?!”
希尔伽瑟缩在自己的翅膀里哽咽,他是那么的自责,当时他太难过了,也太想得到母亲的安抚了,因此他甚至没注意到虫母微哑的嗓音和倦怠的神情。
周围的虫子们沉着脸色,他们缄默着,等待着罪人的忏悔。
希尔伽这几日安份了不少,他不能再惹妈妈生气了,于是开始尽心尽力的准备自己的婚飞期。
目前他正在为自己的第一个王虫人选苦恼,他屈尊绛贵的亲自给那些递“交配申请书”的雄虫们传了简讯,表示自己愿意给他们这样的殊荣。
但是令他羞恼的是,这些前不久还对他大献殷勤的雄虫们现在全拒绝了他,理由是他们更愿意留在母巢辅佐继任的新虫母。
“你们就等着去吧!等个上百年爱因也没法继任新虫母的!”希尔伽憋着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破口大骂,妈妈可不像是急着要抛下虫巢和王虫们去度蜜月的样子。
想起虫母,他又垂下了眼睫。妈妈肚子里的这只小虫真坏,让妈妈生病了,肯定是一窝雄虫,如果是一只雌虫……
他抿住了唇。
如果是只雌虫,自己就不再是最年幼的雌虫了,妈妈会把爱分给那只小虫子。
他躲在自己的小窝里胡思乱想,如果他尽快找到王虫,听妈妈的话,也许妈妈就会重新爱他了。
他仔细回想起虫母对他的要求,决定再免为其难的去拜访一次雄虫。
他还特的去换了自己最漂亮的小礼服,给自己的翅膀刷了层金花粉。这次他会亲自去,他都摆出这样重视的态度了,没有雄虫会拒绝他。
这样想着,他仰起下巴,一鼓作气的推开了门。
——
“我拒绝你的要求。”白金发的男人态度坚定的回绝了他,猩红色的复眼甚至没分给他一个余光。
希尔伽愣在原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眼见着雄虫振翅要走,他眼疾手快的一把薅住了虫子的尾翼。
“等等!莱因哈特!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我们拥有共同的血缘,你也不是王虫候选,留在这里你永远无法获得交配权!”
莱因哈特收起了双翅,像是被说动了,他低下头,微眯起眼,“什么共同的血脉?你身上流着人类的血?我记得……”他抬眼想了会,“你是希尔伽。”
希尔伽疯狂点头,他觉得自己快成功了,但是他还是开口强调道:“我已经接受过基因检测了,我可没有携带人类的基因。莱因,哥哥,帮帮我,如果没有你,我没有办法度过婚飞期。”他可怜兮兮的撇着嘴,扯住了雄虫的袖子。
虽然他依旧很不耻于这种稀薄的血脉关系,但必要时候还是能发挥点作用的。
莱因哈特退后几步,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这只矮个闪蝶雌虫,确实和妈妈长的很像,翅膀也很像,但是——
他摇摇头,“我还是要拒绝你。听着,”他沉下眼神,“我留在母巢是为了母亲,保护虫母是我的天职,本该如此,没有获得交配权也没关系。”
希尔伽后退半步,脸上的表情终于崩不住了,他怒冲冲的拿手指着雄虫:“就算是爱因成为了虫母,你也会保护他?!”
一脸正气的雄虫挑了挑眉,“当然,我的生命理应献给虫母。”
希尔伽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翅膀扑扇着,洒落了一地的鳞粉。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脾气:“你这个脑缺!和那个傻叉人类一模一样,脸长的那么像,看着就让我生气!好啊!你去服侍爱因吧!你看他会不会让你碰一个手指头!”
愤怒的雌虫骂骂咧咧了一大堆,几乎是跳着脚炸着翅膀跑了,临走前还狠狠扇了雄虫的尾翼一巴掌。
超大只的白金蛾子立在原地,好半天才舞着触角骂了出声:“虫脑失智了吧这只雌虫!”
——
爱因正在挑选自己的皇冠,他今天心情大好,看到希尔伽从走廊闪过去时,还友好的打了声招呼。
希尔伽看到他就来气,他这几天已经被“爱因”这个理由拒绝了几百次!现在始作俑者还在他面前炫耀王冠!
“我讨厌死你了!”他马上飞过去把人扑倒在了一堆珠宝里。
——
希尔伽又鼻青脸肿的跪在虫母脚边认错来了,他低着头,不敢抬头与虫母对视。
厄洛斯头疼的厉害,他已经没有什么余力再教导这个孩子了,沉默半晌,他还是匆匆下了口喻。
“希尔伽,你需要在冰川期结束前赶到歌鸟子巢。”
“妈妈…”希尔伽措愕的抬起头,虫母在赶他走,可是为什么,他这次只是犯了一个小错,之前他也经常找爱因打架啊。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王虫,妈妈,冰川太冷了,我飞不过去的。妈妈,为什么不能等到雪融期,其他雌虫都是雪融过后才出发的。”希尔伽可怜兮兮的央求,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这段时间对他那么坏。
厄洛斯忍着耳鸣,抬手让自己的小雌虫出去:“回到你的寝宫,好好准备婚飞期,你的王虫我会想办法。”
几乎是幼虫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虫母就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亚尔什…天哪,亚尔什!我头好痛!我好难受!”
……
希尔伽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他呆坐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见到了虫母给他找来的王虫。
白金的半长发,腥红的复眼,笨拙的虫型……还有那张令他作呕的脸
希尔伽有的时候真的会怀疑一下虫生,为什么所有难过的事都会在同时发生?!
他烦躁的翻了个白眼,绕过雄虫径直飞走了。
莱因哈特看上去比他更暴躁,飞行途中甚至捏爆了几个柱子,“妈妈让我来的,祂不让我回这里了!都怪你,希尔伽!你得不到我,就去求妈妈!你怎么这样?!”
希尔伽拎着自己的箱子面无表情,算了,其实自己死冰川上变成一个标本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