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继红知道这个年代不信鬼神,她的这些话有些惊世骇俗,尤其是江凌风自小在军营长大,更不会信她这些话。可她顾不得许多,不知道是为了让江凌风相信还是让她自己相信,她很是坚定地说着:“卿梦她其实是我养的猫,她被传到这个世界就变成现在的苏卿梦,你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我不认识以前的苏卿梦,但是你想想看,去年三月前后的苏卿梦是否有特别大的转变?”江凌风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亮光,因为苏卿梦确实是在去年三月的时候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继续说下去。”江凌风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而声音变得异常嘶哑,但是他身上的气势比以往更加强烈,压得乔继红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停顿了一下,低下头不去看他,继续着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的话:“卿梦她是猫,都说猫有九条命,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她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就算就算她真的在这个时代死了,我们、我们还能在五十年后再遇到她,到时候只要阻止五十年后的卿梦过来,就可以避免这场悲剧了……”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然后猛地抬头望向江凌风,问道:“江师长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江凌风点点头,淡淡地回了她三个字:“听到了。”和乔继红谈过以后,江凌风就直接出院,一切如常地回到家,见到哭红了眼的杨东明,也只是面色如常地对他说:“你要读大学就不该逃课。”“江凌风,苏卿梦那么喜欢你,她走了,你就一点不伤心吗?”杨东明嘶吼着质问。高大而沉默的男人就静静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当少年扑向他的时候,也只是轻易地避开,再平静地开口:“你该去学校了。”杨东明恨恨地骂着:“你简直不是人。”江凌风不为所动,硬是将悲伤的少年扔到了学校。乔继红延迟了一个月才再次出发前往海城,她走的时候还是江凌风过来送她,只是这一次出发的人只有她,再也没有一个苏卿梦了。乔继红又一次哭了出来,江凌风还是那副样子,她抬头看向他,只能看到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鹰眼,眸色深得叫人害怕。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又是一年的夏天,南疆岛的夏天总是不缺大风大雨。只是如今的江凌风已经不会再去杨家和文工团了,南疆岛上再无那个需要他遮风挡雨的人。他和杨东明的最后一面是在军营外见的。杨东明要去海城读大学,通知书已经下来了。已经成年的杨东明还有些许青涩,但已逐渐成长为青年,他看向江凌风的眼神也不再如从前,恰如江凌风也是冷漠得可怕。沉默许久,杨东明极为冷淡地说:“江叔谢谢您这些年的照顾,我今后应该不会再回南疆岛了。”
江凌风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只说:“你已经成年了,往后的路自己走。”杨东明朝着他鞠了一躬,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往后十年再未回过南疆岛。江凌风的预感并没有错。也就是这一年的十月,京城的局势翻天覆地,并开始“拨乱反正”工作,江凌风也是“拨乱反正”工作的对象之一,他被解除了禁令,而在第二年的春天,他被调往海城。南疆岛的春天一向很美,春暖花开,面朝大海。江凌风前往海城的前一天,李建华为他践行。虽然江凌风平时并不喝酒,李建华还是拿出了珍藏许久的白酒,“咱哥俩今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聚,今日不醉不归。”江凌风沉默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你平时不喝酒,别喝这么猛。”李建华劝着。“没事。”他并不在意,又倒上了一杯。李建华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听说乔同志在海城表现得很好,医院那边要培养她做医生。”“嗯。”江凌风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又是一杯白酒下肚。李建华瞅着他不动的眉眼,想着他要是对乔继红有意思,早在南疆岛的时候就有行动了,又换了一个人介绍:“你嫂子有一个小了十几岁的表妹,也在海城,巧了,也是文艺工作者……”江凌风杯子沉沉砸了下来,止住了李建华的话。李建华明白他的意思,喝了一口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选了一个自觉比较安全的话题:“还是你小子有远见,当初给赌对了,哥祝你今后平步青云。”江凌风才三十出头,在这个时候调往海城,当真是前途无量。李建华说完这句之后,江凌风却是长长的沉默,他伸出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起头一口饮尽。“凌风?”李建华迟疑地叫了一声。“老李,我这一辈子做事,走一步算十步,从来没有什么后悔的,”江凌风凝视着前方,他能从一个孤儿走到今天,靠得不单单是一身好功夫,还有比其他人看得更远的目光,也是通过无数次的博弈才有今天。这么多次的博弈,赢多输少,即便输了他也不曾后悔,只有这一次,他赌赢了,可是他很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