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伤如何?”他问。
“没事。”江颂月下意识答了,记起二人不知被马儿带到何处,她接下来要依靠闻人惊阙,又改口,“兴许是腿骨断裂。”
正常情况下,接下来闻人惊阙该问她疼不疼了,可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他开口。
江颂月又迅速瞟他一眼,见他眸色沉沉地盯着自己受伤的腿,不知在想什么。
她也朝自己小腿看去,突兀地看见裙面上沾着的茶渍痕迹,以为闻人惊阙是在嫌她不修边幅,顿觉难堪,急忙伸手将裙子压下。
江颂月自行惭秽,不敢再看闻人惊阙,也从未与他有过独处,唯有低头沉默。
但马车将要停下,两人总要开口的。
片刻后,江颂月从窘迫情绪中抽离,鼓足勇气,佯装沉静道:“今日狼狈,让五公子见笑了。”
闻人惊阙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狼狈时,你也在笑话我吗?”
江颂月懵了下,顺着他的话反问:“五公子何时在我面前狼狈了?”
闻人惊阙神色微顿,道:“没有,说错了……县主觉得伏击的人是谁安排的?”
他把那事简单略过,江颂月便真当他口误,没继续追问。
她如实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可她最多猜的到对方是冲他二人之一来的,至于是谁,范围太广,她猜不出。
闻人惊阙垂眸,缓声道:“县主可有想过这事是闻人一手操作的?”
这话听得江颂月心口猛跳,她猝然看向闻人惊阙,见他眉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只看神色,谁能想到这话出自他口?
江颂月觉得他怪怪的,镇定了下,否定道:“不会的,你没理由这样做……你与我流落山林,消息传回京中,只会于你名声有碍,没有好处的……”
“没有好处……”闻人惊阙幽幽重复着她的话,低笑一声,再问,“那于县主而言呢?”
“我……”江颂月面露窘迫,低声道,“大概会被骂上几天吧……”
旁的一男一女独处,名誉受损的都是女方,到她这儿,反过来了。
且只看结果,说这是她一手策划的,可比闻人惊阙策划的可信多了。
——要不怎么这么巧,她的腿受伤了呢?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赖上闻人惊阙?
闻人惊阙不接话,在心底将前些日子听闻的流言过了一遍,又想起撞钟和尚说的那些话,眸光低转一周,道:“县主放心,回京后,闻人必将事情澄清,并把动手之人绳之以法。”
江颂月点头,就在此时,马车忽地再次剧烈摇晃,闻人惊阙上前扶住她,接着“噗通”一声重物倒地声后,马车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破碎的纱帘外,奔波甚久的马儿终于力竭,卧倒在地。
江颂月望着马儿身上凝固了的污血,心有不忍,转过脸道:“下去吧,咱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她不擅长辨认方向,但能看出两人处在深山。
日头将落,天黑后路更难走,万一再碰上野猪之类的,一个伤了腿的姑娘,一个文弱书生……
还是先离开马车,避开可能寻来的刺客,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吧。
江颂月说完,闻人惊阙再次没了反应,只是望着马儿的方向,眉头微蹙,眸中浮现出一层迷茫。
“五公子?”
闻人惊阙转过脸,目光虚虚从她脸上扫过,道:“县主所言在理。”
他扶着车壁向外探身,动作很慢,有些许的不自然。
就在江颂月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伤时,他顺利落地,而后转过身,贴心地向着自己伸手。
只不过这手离江颂月远了些,看着像是出于礼数来扶她,又没几分真心,敷衍了事一般。
江颂月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前不久在马车上不是都几乎抱住她了吗?
可人家现在不愿意扶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是喜欢闻人惊阙,但也谨记祖母的教诲,不论何时,都不能自轻自贱。
江颂月用双臂撑着车板往外挪动,闻人惊阙的手这才向着她的方向递近。
她抿抿嘴唇,主动递去台阶,“男女有别。五公子帮我寻根树枝,让我撑一下便可。”
这要求足够简单了吧?举手之劳而已。
可让江颂月没想到的是,闻人惊阙忽而一笑,语气无奈道:“闻人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颂月:“……”
不会吧?他总不会也是贺笳生那种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要暴露本性了?
“我的眼睛……”闻人惊阙似有所觉,缓慢开口,“实不相瞒,在下的眼睛出了问题,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线,就连县主的方位,都是靠声音辨认的。”
江颂月大惊,仓促间想起先前对话时,他的沉默与异常的反应。
那些异样在这时全都得到合理的解释。
江颂月连忙拖着疼痛的小腿往外挪动。
到了闻人惊阙面前,她举起手晃了晃。
“县主离得很近,稍微能看见一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