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惊阙眸光移到近处,看?见江颂月怔怔看?着熟睡的?老人,眼眶泛红,双颊因紧紧抿着的?嘴角微微鼓起,像极了当年那个萧瑟秋夜里,隐忍哭泣的?模样。
目光顺着江颂月的?视线重返江老夫人身上,这回?闻人惊阙格外留意老夫人身上的?绒毯。
稍微显旧,上面?绣着追逐鞠球的?两只狸猫,因年久绣纹已经?褪色。
这样童趣的?绒毯只会是府中孩子的?。
闻人惊阙看?向它的?主人,见江颂月轻轻放下垂帘,揉揉眼睛转过来身。
他不动声色地站立,任由?江颂月将他牵出?房间。
回?到江颂月的?小院,闻人惊阙被安置在软榻上,腿上盖着毯子,手边摆着热茶与?竹简。
江颂月道:“我得忙年底的?账了,你就坐这儿喝茶、看?你的?竹简吧。”
闻人惊阙便手持竹简安静地坐着,幸好他眼睛用不着,可以光明正大地对着任何方向。
江颂月坐在另一侧的?书案后,面?朝连绵飞雪,飞快翻着账册,青桃与?管家?分?立两边,一个协助她二次核验,一个记下她提出?的?问题。
天色太暗,为了方便,桌案上摆着两盏烛灯,橘黄色的?暖光照应着江颂月专注的?神情,长睫随着眸光的?扫视,逐渐低垂,再如蝶翅轻轻抬起,往复循环。
江颂月看?得很?快,可以说是一目十行。
闻人惊阙心道,人各有专长,在这一方面?,她得心应手。
翻看?过三本账册,停下歇息时,管家?递上礼单请江颂月过目。
“怎么都比去年多?了近一半?”
“是老夫人的?意思……”管家?瞅了眼闻人惊阙,侧过身去,声音很?低,“县主成亲第一年,礼数不能差了。”
江颂月往后翻,道:“这也太多?了。”
“就这一年多?些,明年就恢复往常的?量了。”
这样还说得过去,江颂月点头,算是认可了。
管家?又说:“云州的?年礼已经?到了,宋寡妇传话,想邀县主今春去云州小住几日?。”
宋寡妇膝下空空,除了一个招猫逗狗的?顽劣小叔子,没有任何亲人。
江颂月算算手上的?事情,觉得今春该是不忙的?,可以去一趟。
刚要答应,记起她已成亲,有个不能自理的?瞎眼夫君。
江颂月转过来想问闻人惊阙的?意见,一扭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疑似在出?神。
青桃掩唇低语:“姑爷打一坐下就盯着这边,我真怀疑他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管家?作证:“可不是吗?刚开始我当姑爷在盯着咱们看?,浑身不自在……”
不是自己独一个被他吓到。
江颂月咳了咳,道:“他就是朝着这边而已,其实是在研读手上竹简呢。”
为了向二人证明,也是为了试探闻人惊阙,她示意青桃与?管家?走到两边。
二人依言照做,江颂月也踮着脚,蹑手蹑脚离开书案。
再看?闻人惊阙,对着书案的?视线未有分?毫改变。
青桃与?管家?放松了,江颂月心里则还在打鼓,按闻人惊阙的?耳力?,说不准连他们的?话都听见了,在假装也是有可能的?。
没有证据的?怀疑,她谁也没说,悄悄藏在自己的?心里。
“玉镜。”江颂月喊了声。
“嗯?”闻人惊阙的?面?庞转了个细微的?角度,眼睫快速眨了一下,转瞬恢复神采。
江颂月走过去,摸摸他手背,确定他不冷,问:“开春后我要去云州看?望师父,你可要与?我同去?”
闻人惊阙反问:“你不打算带我去?”
这话说的?,好像江颂月想摆脱他一样。
但江颂月爱听。
没说几句,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与?埋怨声,听出?是祖母的?声音,江颂月扶着闻人惊阙站起来,去往门口迎接。
傍晚,有两个大夫登门。
是江颂月让人请来给闻人惊阙诊治眼睛的?,在民间颇具威望。
“寻常眼盲者?,多?数因眼睛受过外伤,部分?是因脑内有淤血导致,后者?好医治,消去淤血即可复明。”
“五公子内外伤皆无,找不到致盲根源,老朽无能为力?。还是县主恕罪。”
两个大夫的?话相似,均束手无策。
江颂月把人送走,吩咐管家?继续找名医。
天晚雪大,江颂月与?祖母道别,穿上狐裘欲走,转头瞧见闻人惊阙把身上狐裘解了。
“你回?去吧,我陪祖母再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