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愠的葬礼是在半年后办的,深秋。
但其实连尸骨都没有,那台车从高处滚落,汽油燃烧发生爆炸。
宋凌誉去看过,下面只有被雨水浇花了的衣角,还有烧的不成样子的骨灰。
如果不是亲眼见了,他还会天真的以为骨灰是粉末儿,其实不是,有些骨头是烧不干的,依旧是骨头,破碎的带着裂痕的,灰色的骨头。
他捡了一块儿回去,想让她魂归故里,最后却连宋家的门都不敢让她进。
这里对她来说其实是囚笼。
那些小蝴蝶草,指的就是她自己。
葬礼上,灵堂中,甚至连她的黑白照都没有。
舒愠坐在宋凌誉卧室里,气呼呼打电话质问他:“谁让你给我办葬礼的?”
她还好好活着,让延桓带消息给他说的也是自己想休息休息,暂时不想见他而已,怎么隔了这么久又给她办葬礼。
隔着电话,宋凌誉不答反问:“不然你怎么出来?”
让木郢带她死的消息回来,做出她死的假象,开始宋凌誉还误以为真,后来听到木郢说她狠心,消失的延桓,他就起了疑心。
她不愿意做的事,没有谁能勉强,就连宋凌誉也不行。
最开始宋凌誉还在想她是不是为了让自己善待外婆,心甘情愿这么做的,直到后来他去医院看外婆时看到她小小的身影。
舒愠暗搓搓砸他枕头:“我不是说想休息,休息好了来找你,你这么搞我是吧?”
说谎也不打草稿。
宋凌誉冷哼:“你什么时候说了?所有人带给我的消息都是你死了。”
那么多个日夜里,他不是内疚就是自责,觉得自己不该放她出去。
“舒愠,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这辈子非你不可了,所以这么吊着我。”
电话那头默了很长时间。
舒愠站在窗前,看着满院子来给“她”吊唁的人,平静地说:“宋凌誉,你越界了吧,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你最清楚,不是你情我愿。”
“从来都是你强迫我,哪怕发生后面的交易,我也没多情愿,宋凌誉,我们之间,拿吊这个词,并不合适。”
“在你眼里,是不是把你对我的好当成赏赐一样赐给我,高兴了就对我挤笑脸,不高兴就拿我当玩具,如果不是你拿外婆威胁我,宋凌誉,我真的一秒也不想在你身边多待。”
“宋凌誉,我所有的灾难,都是因你而起的。”
“既然你不情愿。”男人闷哼,站在院子里抬头往上看,“那你走吧,别再来这儿,我说过的,我不喜欢强迫。”
“还你要的自由。”
隔着窗子,他头昂的很高,紧盯女人神色。
舒愠点头,脸色没太大变化,双眸紧盯着他:“你说的,一个月一千万,记得打我卡上。”
之后转身潇洒离开。
“真拿自己当妓了?舒愠,你是有几分姿色,但不值这个价。”
“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
楼下男人哼笑,舔着唇,一脸讥笑,笑他自己。
胃里再度开始翻江倒海的不适,又酸又涨,接着,因为头晕跌到地上。
从他身旁路过的时候,舒愠停都没停,也没拿正眼瞧他。
他笑的更厉害:“舒愠,你够狠。”
她走之后,不少人来扶他,都被他推开,葬礼继续,不过是给一条狗。
从最开始,宋凌誉对外宣称的就是要替那条狗办葬礼,只有舒愠收到的消息是给她办。
空荡的别墅,寂寥的夜,木郢来看他,问她结果怎么样。
他笑,笑的格外讥讽:“能怎么样,说我强迫她,闹死闹活的要走。”
木郢问他:“那你为什么不说实话?把你们俩之间的关系说出来不就好了,说出来就没问题了。”
宋凌誉摇头,神色平和,却觉无奈:“当年的事,是我先对不起她的,是我先离开,是我先背信弃义,是我背叛誓言。”
“她不知道我还不知道?”长吁一口气,木郢端着酒杯,一口闷进嘴里,“宋家强制把你带回来,你不也有苦衷。”
他这些年跟着宋凌誉走南闯北,什么事儿没见过,什么事儿不知道,没少跟着宋凌誉回去看她,可惜她不在那儿。
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让人意识到宋凌誉对她有情,一直秘密寻找,七年时间才找到。
费尽心机把她弄进宋家,好吃好喝供着,之前的事儿什么也不记得了,可还是不动心。
男人叹息:“我的苦衷和她生那场病比起来不算什么。”
“而且,她应该恨我,只要我活着,只要我留她在身边,她就一定不会安全,我在一天,就能护她一天,她就也能嚣张一天。”
可惜啊,他这些年嚣张过头,树敌太多,盼他死的人可太多太多了,舒愠就算跟着他也不安全。
他不怕意外,就怕她跟着自己被意外牵连。
“那就这么算了?”木郢替他不值。
“不是算了,是从没开始过。”宋凌誉抱着酒瓶买醉,碰了个杯后,眼角微红,似乎有泪要溢出来,“她说的对,她所有所经历的灾祸,都是因我而起的。”
以他现在招人恨的样子,他应该远离她。
离开之后,舒愠一直陪着外婆。
但外婆这几天一直很失落,每次看着她都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问:“怎么了外婆?”
外婆摇头不说话。
小宋趴在床边,小声叫唤,外婆就更难过。
舒愠本来是要把小宋留给宋凌誉的,但小宋执意跟着她跑出来,宋凌誉也没说不给,她就带着了。
小宋脖子上的驱虫项圈旧了,舒愠说要给它换一个,小宋推她手,不让她碰,外婆也附和,说不换就不换了。
舒愠满头雾水,以为她们一人一狗密谋什么。
困困工作忙,舒愠基本见不到她人,之前还能和她吃顿饭看个电影,现在连见面都困难。
说好的钱宋凌誉按月打,她精力有限,不想工作,总觉得累,到处乱逛,外婆身体日渐强益,舒愠干脆就带她去旅游。
西藏,新疆,青岛,东北,海南,都能看到她们的身影。
俩人一狗,逍遥自在。
舒愠沿途认识了不少朋友,各种性格都有,她喜欢热烈,所以朋友性格大多火热。
谈笑风生,把酒当歌,议风花雪月,偶尔,舒愠也会想起他,想起宋凌誉。
每到这时候,她就会发条朋友圈,附上自己吃饭的照片,美丽漂亮沿途的风景,带着定位展示她最近的生活。
仅他可见。
外婆总能接到一些电话,关心询问的,舒愠问她,她还不吭声,舒愠觉得,外婆大概是晚恋了,选择不干涉,每次她打电话的时候,舒愠就去边上逗小宋。
可能是怕被管束,外婆每次打电话都会偷偷看她,跟心虚一样,舒愠装没看到,随便她打。
四逛了小五个月时间,又觉得生活没意思,所以打算带外婆回去。
上飞机前一夜,进酒店刚洗完澡出来,舒愠就被揽进一个炙热的怀抱。
被吓了一跳,舒愠立马喊:“小宋。”
小宋就在脚边,呜咽叫了两声,趴在地上装睡。
“我在,它不听你的。”
熟悉的,带着蛊惑力的声音。
是宋凌誉。
舒愠皱眉,不解地推他:“你怎么进来的?”
小宋头埋的更低。
见状,舒愠登时就明白,是小宋给他开的门。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眉心:“我来你不满意?”
“我该满意吗?”舒愠低头,男人手指瞬间腾空。
她咬着大拇指,声音很低:“继子夜闯继母房间,你说我该满意吗?”
“少拿这个说事,老头子跟你没领证。”腾出另只手,双手合在一块儿拘起她的脸,让她嘟着嘴,宋凌誉说,“丑死了。”
假证的事儿,她早发现了。
闻言,舒愠立马咬牙,嘴闭的很严实,腮帮子鼓鼓的,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她骂:“你丑的像坨屎。”
对于重逢再相见这件事儿,心里都有思念,所以谁都没有多提。
舒愠洗完澡光着脚出来,只裹了个浴袍,虽然开着暖气,但隐隐觉得有些冷了。
男人炽热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肩头,仿佛已经透过浴袍把她看穿。
他粗喘着,胸膛不停起伏,下一刻,燥热的唇就落在舒愠肩头。
“滚开,不准碰我。”带着愠怒。
男人抬眸:“当初你可没说我不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