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後的很多年里,柳伊伊时常回想,自己为什麽会ai上沈离恙。
在那段养病相处的日子里,他们时常在书阁里坐在一起看书,当然更多的时候柳伊伊是被柳相罚抄写。
日抄夜抄,抄的柳伊伊是苦大仇深。
“你怎麽老在罚抄,怎麽?考试总是出错吗?”
虽然被经常教导要谦虚,不要总是自吹自擂,但是柳伊伊不能容忍被鄙视:“鄙人不才,恰恰乃是学g0ng才学都张贴在外榜供学子观赏。”
沈离恙看了看柳伊伊写的字,因为抄了太多遍,脑袋昏沉,这时纸上已是龙飞凤舞,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你被先生选的那文章怕不是《我的丞相父亲》吧”
个人的努力被否定,柳伊伊抖了三抖:“家父风光霁月,从不徇私。不像乃父,托人提点,百计钻营,投机取巧,营私舞弊,假公济私,卑鄙小人!”
一溜烟报完菜名,展示了下才学,柳伊伊觉得很满意。
沈离恙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沈离恙ai笑。但安静的时候总让人以为他有什麽心事,从目光偶尔能看出落寞深沉来。柳伊伊後来常偷偷的高兴,因为别人只看见了沈离恙平常的一面,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不一样的,哪怕是t0ukui到的。
话音出口,太过狠厉,柳伊伊有些瑟瑟,语气软了半截:“怎麽,只许你编排我,你自己就说不得。”
沈离恙苦笑:“我只是怕你坐的久了,逗你说说话,怎麽脾气这麽大。”
柳伊伊有些难过:“怎麽就不信我呢”
沈离恙剪了剪灯芯,“随口聊聊,你总是很认真。”
“那是因为我想守护天下,这对我很重要。”
说大话是会被人嘲笑的,尤其是心里有大志向。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浅薄的,最忌交浅言深。柳伊伊想,可是她今天和沈离恙说了很多心里话。可能是母亲故去,父亲不再娶妻,自己一个孩子实在是太寂寞了。
许多nv儿家有许多怕的东西,怕黑、怕虫子、怕有鬼。
可是柳伊伊想,怕也没有办法。
柳相太忙了,少有在家的时候。柳伊伊害怕的时候总是在桌子底下铺上小被子,然後躲在里面睡觉。後来长大一些就望着月亮,或者描字看书困了趴在桌上睡着。
现在,柳伊伊觉得自己小腹暖暖的,像喝了一碗甜汤。
那些日子柳伊伊总是一夜好梦。
“天命之谓x,率x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笃——笃——笃——
先生手捧书卷,指节三下敲击在课桌上。
“玉卿,你来背下句。”
淅淅沥沥的雨下在屋檐外,起了一层蒙蒙雾气。房檐支出流成了小瀑布,燕子在屋檐下扑棱着躲雨。
一位少年抬头,他身着蓝seg0ng服,头上缎带光泽轻柔,腰间坠着白玉环佩、五彩香囊。面容沉静,气质就像研一砚墨,慢慢温吞化开。
那少年将笔搁置在笔架上,理了理衫袍起立:“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好,做何解?如明。”,又敲了下个人的课桌。
“意思是为人需遵循天道,教养自身,在无人看查的时候也要克己复礼,不可只在人前守规矩。”
先生摇了摇头,有些不满意:“再做何解?繁书。”
一个少年激灵站起:“如明已经答的很好,学生,学生不明”
先生抬手让他坐下,摇了摇头提示,“与朝政如何?”,环顾一圈发现有个人在打瞌睡,“伊伊!”
柳伊伊慌张站起,只听见朝政二字,随手翻了两页,信口胡诌:“为臣子的要尽心尽力辅佐君王。君王不察时,需上书直言,需与民为善,需”
先生挥手让柳伊伊坐下开口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为天道,君王受命乃天。做臣子的无论如何都要忠心耿耿,这是做臣子的道,你们将来都是要为官的,需谨记在心。”
柳伊伊默默吐槽:“那麽就算君王无德,我们臣子也要守节吗?”
先生皱眉:“君王无德自会有天道惩罚,怎麽你做臣子的难道还想za0f吗?”
柳伊伊顶嘴:“可是不识形式,贸然愚忠,只会涂炭生灵。”
先生胡子气的飞起:“大逆不道!君王自遵循天道,臣子自守臣子的道,有此想法,岂非乱臣贼子!”
“当年武侯先师不信命数,强改国运,逆天而行,结果如何了?狂妄小儿,不识天高地厚。诸生罚抄文章十遍!”
一片响起的哀嚎,还未扩大,就被先生瞪了回去,就像幼鸟被掐了脖。
等先生走後,刚开始大家还在奋力抄写,逐渐有人坐不住,悄悄说起了小话。
一人说:“你和那老古董辩白什麽,随他说去,平常他的歪理就可多了。”
一人说:“对对对,脾气还大,怪不得这麽多年都升不了官。”
又一人说:“伊伊——这几遍我就替你抄了,你让我去你家去呗——”
一人扔了个毛笔杆砸过去:“诶,你边儿去。”
“伊伊,好不好嘛——”,见柳伊伊不理他,忍不得开起玩笑:“怎麽,你在家里金屋藏娇了?”
柳伊伊刚想否定,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沈离恙的那张脸。
那人见柳伊伊沉默:“还真有啊!”
“你闭嘴,快抄吧。”
孟玉卿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对话,见柳伊伊的神se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孟玉卿的爹是御史,御史司监察之职。每天的具t工作就是盯着别人的错处,然後奋笔疾书,说白了就是兼职打小报告的。
童言总是无忌,刚上学g0ng的,诙谐幽默,针砭时弊。它在学子间流传甚广,一时人手一本。其中多数文章原作者已不可考。
学g0ng大门前的放榜处在无榜可放时,多数时候会张贴学子文章。
在有段时间内,关於这本文集的点评一时无两。渐渐有两位学子各领一派拥簇,但他们却意见相左,故而争锋相对。
可一开始只是两人相争,不知为何愈演愈烈,竟成两派党争。圣上震怒,下令彻查,官场震动。史称《学g0ng文集》案。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外的爬山虎上,一段出格的树枝支进了窗棂。
一位身着浅蓝宽袍的少年在认真的g勒一副水墨画,远远看去,似是一副人像。门突然被推开,他慌忙把书堆在上面盖上。
“玉卿啊,最近为父不曾考察你的功课,近来课业如何啊?”
“父亲。”孟玉卿微微倾身行了个礼,“一如往常。”
孟御史对於生的这个儿子很是发愁,原因在於他的x格,在家里都很少开口。既不像自己,也不像他娘,也不知道这孩子随谁。
孟御史有打着哈哈:“听说那柳大人的nv儿和你是同窗啊,我觉着这nv娃很不错,你自己也要多注意注意,给我们孟家找个好媳妇啊。做了柳相的nv婿,以後还不愁官运亨通吗?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儿子没什麽表情,孟御史也收敛了笑。
“这事你要留意,这为官之道,父亲都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你了。你要用心!”
孟玉卿眼神闪动,低头默了默,“孩儿谨记在心。”
待孟御史走後,孟玉卿赶忙把书堆挪开。
但是因为刚刚墨蹟未乾,g勒好的线条有些被晕染了一片,少年盯着画作沉默着,後背微微颤抖好像在隐忍着什麽。
两只麻雀跳上枝头,相互追逐了一会儿,跳到木桌上,看见什麽都很新奇,就要去啄那纸张。
孟玉卿抬手扶过麻雀将画拿起,细细撕碎,从桌下又重新拿上一张,提笔开始慢慢描绘
“人之别与禽兽,乃因其知礼——故而人不可以不守礼。次月祭祀,将摆坛於泗yan山,所行规矩——望诸生复习。”
先生讲话摇头晃脑,每句结尾都拉长了音调,抑扬顿挫的像在唱歌。
“好了,下课下课,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