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右,你能想象一下,娘拖着刚刚生产过的身子,听到这一个消息后的心情?五雷轰顶还是万箭穿心?”
他蓦的红了眼睛。
“你想象不到的,因为你没有做过母亲,就无法理解亲生女儿被送走,此生再也见不着的那种痛。
因为你没被逼到那个份上,也无法理解娘一个弱女子,要对抗整个郑家的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
我想娘如果能呐喊,一定会愤怒的吼出:你们郑家欠的债,欠的情,凭什么要我女儿去还?凭什么?”
有泪水涌出来,谢知非也懒得伸手去擦。
“淮右,你不知道,那孩子刚出生的第二天就被爹送到尼姑庵。”
尼姑庵?
隔着数步的距离,刚缓过一口气的裴笑惊得抬眼向李不言看去。
她正朝他望来。
哪怕灯笼的光幽幽暗暗,两人也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震惊。
竟然把小孙女送到尼姑庵?
郑老将军为了报恩,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本该是郑家金枝玉叶养大的孩子,要什么有什么,却从小伴着青灯古佛长大。青灯古佛啊,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谢知非摇头,苦笑:“那是尘世间所有苦命之人看破红尘后呆的地方,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无爱无恨。
可那孩子才多大?
当你睡在暖和的被窝里,懒床不肯起来时,娘想着她的女儿天不亮就要起来做早课;
当你吃着小厨房精心做来的饭菜时,娘想到她的女儿或许在挨饿;
当爹也疼你,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护着你,娘想到是有谁来疼一疼、护一护她的女儿。
你霸占了本该属于她女儿的一切,娘看到你,就想到她女儿,你的这张脸,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
谢知非转过身,看着黑漆漆的棺材。
“淮右,人心都是自私的,娘不喜欢你是出自她的本心,不待见你是因为她的女儿。身为一个母亲,这一点她是占理的。”
话刚落,黑云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轰隆声。
院子的地面忽然卷起狂风,狂风在谢知非身边打转,掀起他的黑发,绾色的衣裳……
谢知非在风中艰难的走到棺材边,低下头,一滴泪落进了棺材里,落在了晏三合交握的手背上。
“淮右,哥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听我往下说。”
不知道是那风听得懂人话一样,还是那一滴泪的原因,狂风突然停住了。
“前面我说过了,赵家的门第并不高,娘能嫁到郑府,就相当于鲤鱼跳了龙门,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娘在大婚前,一定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事实上,娘在生下双胞胎之前,她过的日子也正如她想象的那样。
爹是祖父最疼的小儿子,不仅能文能武,还长得仪表堂堂,就算郑家的家业落不到他头上,只看着前面四个兄长,爹的前程也不会差。
男人的前程,就是女人的前程;男人的地位,就是女人的地位。”
谢知非慢慢道:
“淮右,你知不知道,娘在郑家本来是腰杆挺得直直的五奶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