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躺在病床上,扫了眼一边心电图的数据。
身为急诊科医生,会看心电图是基本素养。
从仪表上显示的数据看,自己除了有些心率减慢,心搏过缓等毛病外,整体还是非常很健康的。
陆言做了这么多场手术,因为从小到大身体都很好,怎么折腾也死不掉,还是第一次躺进重症病房。
陆言觉得自己醒了,但许多杂乱的情绪充斥在脑海里。让他头痛欲裂。
他叫了声:“系统。”
[我在呢,我的宝。您的专属客服统统已上线。]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陆言坐了起来,他的唇色苍白,看起来像是适合放在展览柜里的易碎艺术品。
唐寻安推门而入,眼眸里写满了担忧。
但陆言对上了他的视线,下意识后退半个身位,摀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表情里的戒备过于明显,以至于唐寻安有瞬间的怔然。
系统:[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举动,伤害却那么大。]
陆言在意识空间的轮迴中,死亡过上百次。
因为身体本身的保护机制,陆言已经忘记了大部分死亡时的痛苦。
只是这么多次死法里,陆言对被抱在怀里吸血而死的死亡方式,印象却格外深刻。
倒不是身体有多痛。
而是这种死亡方式让陆言清醒地体认到一件事——
牺牲一个人,去拯救大多数人。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让唐寻安去做选择,发生这种事似乎不是不可能。
系统:[不会的,他不会这么选。狗狗龙不是这种人,他宁愿自己千刀万剐下地狱,也不会去牺牲谁。]
陆言内心没有丝毫波动:“你又不是唐寻安。”
系统:[……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冤。]
这种事,感觉就像是「做梦梦到丈夫出轨,于是醒来后,丈夫被骂了一顿」一样冤枉。
陆言放下手臂:“抱歉,我做了一个噩梦。”
唐寻安的唇抿起:“你醒了就好。这几天我都很担心你。”
唐寻安不善言辞,因为见证过太多死亡,甚至有些害怕和其他人建立联繫。
只有在面对陆言的时候,他总是担心自己词不达意。
纪文带着病历姗姗来迟。
他咳了一声:“很抱歉打扰两位。陆先生,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可能需要对您的身体进行一些常规检查。”
常规检查,无非是污染值检测、心理健康调查、灵力阈值及病变度纪录。
两个带着口罩的研究员走了进来。
纪文温声道:“为了检测激素,可能需要抽您的一管血。”
陆言看向了他:“我不愿意。”
他的眼睛还聚不上焦,呈现出了一片银白色,然而态度却十分坚决。
也许因为唐寻安还在门外,纪文并没有过于坚持:“好的。一切以您的意志为决定。”
因为23号副脑的攻击,陆言在昏迷的这三天里,污染度最高达到了772,全身都浮起过一层鱼鳞,好在随着他醒来,这个数值正在不断降低。
灵力阈值3600。精神状态,正常。思考方式,正常。
陆言一边和心理医生聊天,一边在脑子里和系统閒聊:“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在机场晕倒了,到现在已经过了76个小时。先后4个精神系天启者试图对你进行抢救,要么重伤,要么天赋过度使用开始智障,狗狗龙急的要去改行卖烤脑花。]
[噢,不过现在的确是个去烤脑花的好时候。真主在意识空间里受到重伤,是最近五十年最虚弱的时候。]
死了一百多次的记忆过于恐怖,陆言不是很想回想。
但有些事,不能粗略地去想。
陆言问:“最后一次轮迴出现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在找回记忆后,陆言对最后那场像是预言的梦有着许多疑惑。
已经死去的妈妈,说要治好他的陆城。
从未见过的,长着狗耳朵的狙击手;死在地上的蛇;很像是程式设计师的海藻人;燃烧的人。
那个燃烧的人,没有五官,给他的感觉很像陆嘉禾,但似乎又不是全是。
以及处于污染物状态下的沈轻扬和唐寻安。
他在黑龙的背上,看见了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像是历经灾难的洗礼。
渺小的、脆弱的人类,藏在地底苟延残喘。却依然固执地在黑夜里点起一盏灯,让流浪在外的倖存者找到回家的路。
最重要的是,陆言还看见了弟弟。
根据医生的说法,他是主人格,「弟弟」是他在长期遭受父亲虐待后,衍生出的亚人格。
他被送到精神病院的时候是16岁。
工作人员们发现了他身上遭受虐待的痕迹。
医生说,这个亚人格对主人格有强烈的保护欲,但同时,亚人格共感能力极低,道德意识淡薄,具有反社会人格倾向,是需要祛除的病灶。
只有陆言清楚,医生们说的亚人格压根不是“弟弟”,就是他自己。
「弟弟」是他给那个东西,取的代号。
医生们不理解弟弟的存在,只是在陆言混乱的叙述中,误以为他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并且当做双重人格进行治疗。
为了出院,陆言不得不做出一些伪装。
他学习能力一向很强,只花了三个月,就模拟出正常人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