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下午。
我和爷爷一起坐在汽车后座,车窗外是花园凋零的冬日景色,车轮碾过午时落下的细雪,缓缓驶出右代宫家的庄园。
老爷子今天穿着整齐的深色西服,手中握着代表右代宫家主的金色鸟雕权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是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却难掩疲态。
在我印象里,爷爷一直都是精神矍铄的大家长样子,而现在那张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头发也夹着许多白丝。或许是自从工作以后,就很少和爷爷待在一起的原因,此刻我竟觉得爷爷一下苍老了许多。
一路向前,没有停下过脚步,如今回头去看,我成长的二十几年,不过弹指之间。
上一次家宴,爷爷说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好,现在自己也亲眼得到验证了。
“真不好意思,见月,周末很想好好休息吧?还被爷爷拜托一起出门。”
或许是感觉到我今天格外沉默,爷爷转过头来看我,竟然一脸抱歉的笑了。
“不要说这种话,爷爷,我陪着您怎么样都是应该的。”
工作之后本来陪伴家人的时间就少,好不容易有和爷爷相伴的时间,他这样说让我感到十分愧疚。
“其实我自己去也可以的,主要是想到见月要成为家主了啊,这些年你一直在咒术界忙碌,公司的事一直都是你爸爸妈妈在帮衬。所以,我想着也要带见月出去,认识一下商界的那些人,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自己都会方便处理。”
像是真的觉得占用了我的时间,爷爷还继续解释着。
“我知道的,不过话说回来,瀬之口政昭先生的死可能和诅咒有关,一会到了地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家当然还是得派我出来保护您比较安全啦。”
怕爷爷还要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解释,我连忙用轻松地语调去中止。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说话。
大概是……
脑子里浮现出那个人的笑脸。
“是啊,我们见月现在是厉害的咒术师啦。”爷爷呵呵地笑着,脸上是掩不住的自豪。
我们今日的目的地,是东京的中央区,前往参加家里公司的一个合作商董事长,瀬之口政昭的葬礼。
瀬之口政昭本来只是右代宫家企业分公司合作的一个小的原料供应商,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所提供的生产原料突然在市场大受欢迎,在短短几个月内迅速干掉并吞并同类供应商,他的公司也迅速上市,成为业界内的龙头企业。
上一周,这位瀬之口政昭先生毫无预兆地在家里死亡了,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外部伤口,尸体解刨的尸检报告也没有任何异常,对外宣称是服用过量药物导致的心脏猝死。
爷爷说,这位瀬之口政昭曾在酒席中透露,自己的成功和一个宗教组织有关,再继续问下去就怎么也不肯说了。
突然成功的小商贩突然死亡,还牵扯到宗教组织,在我看来,这很有可能是一场咒杀。
今天前去参加葬礼只是其一。
由于瀬之口政昭发家过于迅猛,还未站稳脚跟,在界内不少人视他为眼中钉,瀬之口政昭家也独他一个人把控局面,现在人已死,他的公司当然就也树倒猢狲散。
今天其他几家合作商也会齐聚于葬礼之上,葬礼结束之后要谈的,当然就是如何瓜分瀬之口政昭的市场。
商家就是这样现实而无情的,只要牵扯到一身的利益,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当然,咒术界也一样。
我自嘲地一笑,大概自己家这样的,在咒术界也是五条悟想推翻的高层吧?
两个小时后,乘坐的私人飞机在东京落地,我和爷爷再次搭乘私家车前往濑之口家。
车子在大门停住,此时濑之口家的外墙大门已经被挂上黑白的挽联,就连前往哀悼的人送的花圈也是清一色的黑白,宛如镇守宅邸的护卫兵一般依着外墙一字排开。我和爷爷下车从大门走进去,看到一位穿着黑裙子,满脸泪痕的中年女人正在门口接待陆续到来的来宾,她胸口上别着一朵黑色的纸花,似乎是那位亡者的妻子。
“右代宫老爷来了,还麻烦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一看到爷爷,女人远远地就从门边走上来打招呼,走近一看才发现,她的脸上已然算是岁月的痕迹。
听闻濑之口先生发家之后,在外便莺莺燕燕不断,如今人死了,家中之事还不是只有这位被他抛之脑后的正妻在料理?
想想真是讽刺。
“雅实,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公司的事后面都还得你一个人来兼顾啊。”
爷爷慢悠悠地说着客套话。
这才走到门口,我就感觉到诅咒的气息了。
难不成是从尸体上发出来的?
“这位是……”
女人这才注意到跟在爷爷身后左顾右盼的我。
“这位是我的孙女,右代宫见月,以前她很少出来,你不认识也正常。”爷爷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
“您好,濑之口夫人。”我礼貌地跟她握手。
“您好,右代宫小姐,初次见面,我这副样子真是失礼了。”女人用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不,一会怎么瓜分你丈夫留下来的股权,还得我来主持,那才是真的失礼……
一边寒暄客套,我们也一边进了里屋。
濑之口政昭的尸体已经解刨,瞻仰遗容这一流程就免了,而是直接烧成灰放在灵堂。
爷爷一出现就立刻有人上来搭话,我的重心则是在寻找诅咒气息的来源。
视线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游移,然后看到一头相当惹眼的白发,因为那个人个子很高,在清一色黑衣的人群里简直像是一盏会发光的灯。
那个熟悉的轮廓我绝对不会认错。
五条悟?!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有人走过去拍了他一下,那个人低下头说了些什么,随后往我们这个地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