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丹霞烧佛。此为法海听潮。”太后满意地看着夏冬春,仿佛在看一个小女孩。烧水听沸,仿佛也有门道。“此为法轮常转。此为香汤浴佛。”夏冬春熟稔地洗杯烫壶,手法精湛,在宝华殿还真没少学东西……“此为佛祖拈花。此为菩萨入狱。”夏冬春向太后展示了所选用的茶叶,然后投入水中,举手投足都是美感,我竟无意停下了抄经的笔,看着她身上缓缓渗透出的名门闺秀做派,忽然有些黯然神伤。“漫天法雨。万流归宗。函盖乾坤。”泡茶冲水,洗茶滤液,泡茶等待,在夏冬春的话语中都变得具有禅意。“偃溪水声,普度众生。”斟茶敬茶,夏冬春行云流水地烹好一杯茶奉与太后,太后亦是对她十分喜爱,跟着她说道:“品茶之道,一为五气朝元。”说着太后呼吸茶香,品茶味。“二为曹溪观水,看茶色。三为随波逐浪,饮茶水。四为圆通妙觉,回余韵。哀家在孝昭仁皇后身旁做校书奉茶宫女时,学的就是这茶事十八道。”夏冬春和太后两人相视一笑,生出些许惺惺相惜的忘年神交之感。“萱常在,经抄好了吗?”我赶紧加快了几笔,忙说道:“回禀太后,就快好了。”过了一会儿,太后的茶喝好了,我的经也抄完了,拿到太后跟前,低头聆听箴言。“萱常在的字,倒是不错,有心了。”我赶紧行礼低眉顺眼地回答道:“能为太后抄经是臣妾的福气,臣妾不敢不用心。”太后看看了一眼夏冬春又看了一眼我,对着我笑道:“你这孩子倒不错,不论是昭嫔还是穆常在都喜欢你的。”听到太后夸赞,我又行礼道:“谢太后,是两位姐姐平日关照提点臣妾,臣妾才不致失仪。”夏冬春则是亲亲热热地伏在太后身旁笑道:“太后你别听她的,萱常在谨小慎微、处处留心,是她提点着臣妾呢!”我的心跟着她的话一颤,害怕地看向太后,没想到太后一点儿不生气,反而和夏冬春说笑道:“你以为哀家看不出来吗?你活泼爱闹,但纯粹简单。萱常在沉稳安静,但心思缜密。哀家只是老了,又不是瞎了。”“太后慧眼,臣妾们自然是比不上的!”夏冬春欢乐地说着恭维的话哄太后高兴,其中分寸拿捏得精准有度,她像是侍奉家里的长辈一样,亲密与恭敬处理得炉火纯青。
冒进年大将军要在京中过年,虽是遮掩锋芒,但仍旧威势煊赫。皇上最近常常去存菊堂看眉庄而冷落了甄嬛,不知是为了眉庄身孕的缘故,还是看重眉庄母家的缘故,亦或是皇上被太后叫到寿康宫中说了什么的缘故。总之皇上近日一得空就去陪着眉庄,就连敬嫔也少有得侍奉了皇上两回。华妃则是更加得意了,她知沈眉庄有孕无法侍寝,又知敬嫔庸懦不成气候,甄嬛一时间被皇上撂开了,她高兴得恨不能在翊坤宫放鞭炮。甄嬛昨日被召入养心殿侍寝,是这个月头一次,今早来翊坤宫请安迟了些。“给华妃娘娘请安,华妃娘娘万福金安。”甄嬛匆匆进来,行礼之后畏畏缩缩地坐回椅子上,一脸恭敬。“哟,莞贵人许久不侍奉皇上,是不是规矩都不熟了?今儿竟然来得这样迟。”华妃的嘲笑让甄嬛无比尴尬,她连忙起身告罪道:“嫔妾年轻不懂事,自然不及娘娘侍奉皇上年久,进退得宜,还望娘娘多教导臣妾。”甄嬛惯会明褒暗贬。面儿上是说华妃侍奉得好,里子却在挑衅华妃,谅华妃也不敢真的“责罚教导”她。“哼。既然莞贵人希望本宫教导规矩,本宫就好好教教你规矩!”甄嬛以退为进这一招碰上个忌惮皇上和在意恩宠的,自然是无懈可击。偏偏华妃就是求仁得仁的那一种,甄嬛要退,她就围追堵截,恨不能把她逼入穷巷,上演一出“关门打狗”。眉庄听到华妃又要显摆她的威势,赶紧从座位上起身对她行礼,“华妃娘娘恕罪,莞贵人不是有意的。”她怀着四个月的身孕蹲着行礼有些不便,曹贵人赶紧对华妃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华妃忽然莞尔一笑,用手扶着发髻亲热地对眉庄说道:“哎呀,惠贵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这样心疼莞贵人,岂不是让本宫难做人?”眉庄一愣,抬眼看向一向对她冷峻的华妃像转了性子似的对她好言相劝,一时难以适应。“惠贵人,你快起来吧。本宫不会责罚莞贵人的,不过是和众位姐妹说笑罢了。”我松了一口气,众人则是稀奇地看着华妃,不知道她在唱哪一出。“本宫知道你怀有龙裔辛苦,特地劝皇上多去瞧瞧你,你可要体谅本宫的苦心啊!”我和曹贵人愕然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华妃。她怎么一争风吃醋,脑子也变得灵光了许多?连讥讽和挑拨也句句都在点子上,颇有当年皇后的风范了。眉庄惊讶地看向甄嬛,甄嬛亦失落地低下头,两人并无眼神交流。“对了,本宫这儿有一盒上好的东阿阿胶,一会儿散了让人送到存菊堂去,佐桂圆熬羹最是滋补了。”